忠義伯臉色緩和,「當真。」
我聲音涼涼的,「可哀家不願!歷朝更迭,世家如土,皇室如煙。我只願我與母親此生平安喜樂,侯府的門楣倒了……便倒了吧。」
羽林軍在暗,忠義伯在明。
局勢頃刻間反轉。
羽林軍一波接一波地冒出來。
忠義伯的臉已經黑得如鍋底一般了,「顧拾安沒有帶羽林軍出京,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自然。」
「所以他下落不明也是假的了?」
9
我攏在袖子裡手捏緊。
因為我也不知道這是真是假,他出京是私下點了虎賁軍的兵一起去的。
虎賁軍指揮使與顧拾安是好友。
午時,我秘密招指揮使入宮覲見,才知,顧拾安每五日會給他傳信說自己在哪。
直至今日消息傳來,指揮使已經十日沒有接到傳信了。
可是我敢承認嗎?
其他不說,單說眼前,羽林軍真的是只看一塊小小的令牌就會俯首聽令的嗎?
羽林軍統領就在場內,他就真的毫無二心嗎?
他們怕的、懼的,是顧拾安。
「是,顧丞相不日即可回京。」
忠義伯仰天大笑,側頭看向挾持小皇帝的和尚,「殺了他!」
寒光閃過,挾持小皇帝的和尚捂著脖子,不可置信地大睜著眼,仰天倒地而亡。
忠義伯灰白著臉往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道:「怎麼可能?」
隨著一陣骨骼關節響動聲,小皇帝硬生生長高了三公分。
面具揭下,露出一張平凡的臉。
小皇帝變成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他嬉笑著行禮,「見過忠義伯。」
忠義伯:「……」
真的累了。
「虧哀家還誇你聰明,你難道就沒發現,哀家從始至終都沒要求你放了陛下嗎?」我忍不住嘲諷道。
宮中暗衛里多能人異士。
顧拾安下落不明的消息傳來後,我就命一位會縮骨功的死士偽裝成小皇帝的模樣。
他本就一直跟隨保護小皇帝,對小皇帝的行為舉止十分熟悉。
而那兩個和尚才跟小皇帝接觸幾日?自然察覺不出來他們眼皮底下的人已經被偷偷換掉了。
忠義伯被擒,其他隨從造反的一律就地誅殺。
偌大個伯爵府全部下獄,等顧拾安回京再作處置。
10
自宮變已經又過了五日,顧拾安還是沒有消息傳來。
抓忠義伯的時候話已經說出去了,我也沒辦法下旨大張旗鼓地找。
我只能讓虎賁軍指揮使以迎丞相回京為理由,派人快馬趕往西北私下尋找。
我只著單薄寢衣,坐在廊下。
黑壓壓的天空,月色朦朧,星子隱沒。
唉,我發愁啊!
奏摺都堆成山了,批也批不完!
小皇帝還總是念叨丞相什麼時候回來。
顧拾安這根頂樑柱到底掛沒掛?
「娘娘深夜不安寢,坐在這裡幹什麼?」
看,我都想出幻覺了。
我朝著聲音來的方向看去,黑暗中逐漸顯現出一道身影。
我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猛地站起身向他奔去。
感受到攬著我腰肢的臂膀,我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我匆忙鬆開手,後退兩步,低著頭根本不敢看顧拾安。
「那個……哀家只是太擔心丞相大人了。」
「我知道。」
聽他語調裡帶著明顯笑意,我扭頭往屋內走。
顧拾安不緊不慢地跟著。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進京,就來找娘娘彙報工作。」
「明兒很想你。」
「今日太晚了,明早我再去看他。」
「忠義伯反了,已經被拿下了。」
「聽屬下說了,你做得很好。」
「你可有受傷?」
後背貼上一片溫熱,顧拾安的氣息噴在我耳邊,低啞的聲音與夢裡的一樣,一下一下,錘擊著我的心臟。
「娘娘想說的只有這些?」
我急走兩步,逃離身後的熱源,轉身坐在椅子上。
話我也說不利索了,「你……你還沒回答……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
顧拾安再次逼近,他眼中暗色洶湧。
我一低頭才發現,剛剛動作有些大,而且室外黑暗。
現下我進到室內,衣襟鬆散,露出一片春光,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他站著,我坐著,更……
我趕忙拉緊衣服。
顧拾安彎腰,直勾勾盯著我,「你也還沒回答我,娘娘想說的只有這些?」
我眼神左右飄忽,就是不看他。
「對啊。」
顧拾安伸手捏著我的下巴,「真的?」
我咽咽口水。
燭火下,他的白玉臉龐鍍上一層溫潤的光,眼眸里裝滿了深深的慾望……還有我。
「還有……」
顧拾安眼中笑意滿滿,聲音里是我沒聽過的喜悅,「說。」
我心裡快哭了,拚命拖延時間,「真說了啊。」
顧拾安認真回答:「只要娘娘說出來,剩下的一切有我。」
我突然眼睛一亮,「你是不是連夜趕路啊?身上都酸了。」
11
我可真是個機靈鬼,還沒來得及夸自己,就看見顧拾安的表情一點點僵硬。
嗚嗚,救命啊,丞相要吃人了!
他嚯地直起腰,咬牙切齒,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我真擔心他被氣死。
可是我們之間隔著君臣倫理啊,他可以當一代賢臣,留名青史的。
「來人,備水,沐浴!」
我騰地站起來,在看到他的臉色後又縮成一團鵪鶉。
我小心建議道:「這是我的寢宮,傳出去不好吧?」
誰知,貼身伺候我的大宮女匆匆進來回了個遵命後,又匆匆離開準備。
她對丞相大半夜出現在太后寢宮沒有表示任何驚訝。
「丞相還是回府吧,我這也沒你換洗的衣服啊。」
「那就不穿!」
聽得出來,顧拾安此時很暴躁,也有可能是氣糊塗了。
我倆就這樣一直僵持著,直到宮女來報,說水已經準備好。
顧拾安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腕,「臣缺一個擦背的,委屈娘娘了。」
說著,他不管我如何反抗,直接將我拖到了偏殿。
水霧裊裊,入水聲嚇得我一顫。
早知道我就換個別的說了!
什麼福至心靈,這根本是禍從口出。
顧拾安幽幽的聲音從屏風後傳出來,「娘娘。」
許是見我沒反應,他接著說:「娘娘知道自己逃不掉,就不必掙扎了吧。」
我小碎步騰挪過去,熱氣熏紅了我的臉。
顧拾安遞過來一張巾帕,含笑的眼睛看著我。
我伸手去拿卻被他趁勢捉住手,巾帕掉在水裡,濺起的水打濕了我的寢衣。
顧拾安眸子黯得嚇人,他拉著我的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揉捏著。
「娘娘說不出的話,我來說。」
「我……」
門突然被推開,一個黃色的小身影悶頭衝進來,「母后,打雷……」
兩邊要說話的人都被彼此打斷。
我在把顧拾安往水裡按和抱著小皇帝跑的選項中,理智地選擇了後者。
「母后,是……」
我打斷,「你睡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