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煙完整後續

2025-06-0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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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頭無骨,傷人卻最深。

難怪阿爺時常同我念叨,這人和人啊,剛開始什麼都好。

到最後才發現,其實不開始最好。

院子裡的幾樹梨花還點綴著幾片殘瓣。

風一吹,終究是落光了。

我想得有些多了,輕輕嘆了口氣:「傅宴禮,我當時嫁的是你,並非當朝五皇子,更不是太子。」

人人都知聖上第五子說白了都不如宮裡貴人養的狗,我嫁誰都比嫁給他好。

「你誤會我的時候,我也想盡辦法去證明自己。

「可後來我覺得挺好的,至少我知道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樣的人。」

自證太難了。

許畫讀過那麼多書,有一顆又懂男人又懂女人的七竅玲瓏心,講起話來引經據典。

她潑我一身髒水的時候我只能接著。

我唯獨沒想到,傅宴禮見我被潑髒水,不給我遞方帕子也就罷了。

他還嫌棄我髒……

我也曾懷疑若非傅宴禮利用過我,若他相信我們之間有真心,又怎會覺得我會在貪圖日後的榮華呢?

因為他自己本就是這樣的人啊。

做小伏低不被針對。

娶民間孤女掩人耳目。

樁樁件件,哪一步不是算計呢?

「是我不對,我不該懷疑你,不該任由你受欺辱。

「原諒我見溪,明明我們那七年,我們這麼難都過來了……」

「傅宴禮,我這一輩子不會只有一個七年。」

七年又如何呢?

人生本就有很多事情耗盡心血卻徒勞無功。

不經一事,難懂一人。

我用七年懂了傅宴禮。

又用七年懂了別人。

我不能因為一個七年困住自己。

「見溪,哪怕我如今以江山為聘,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麼?」

這話聽得我有些不知所以。

道歉就該被原諒麼?

傷害後的道歉,於我而言更像一種侮辱。

我索性與他把話說明白:

「傅宴禮,既然對不起的事情都做了,對不起的話就別說了,我根本就不想原諒你,可不原諒你又顯得我不懂事。」

「七年前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還是娶了許畫,還裝作大發慈悲的樣子只給了她一個孩子。

「宮裡刁難我的人不在少數,獨獨讓我下定決心離開的是你也沒有護著我,甚至連你都在質疑我。」

那些令人喘不過氣的日子,只有我自己清楚。

那些回不去的日子,我也根本不想再回去了。

「如今我有兒有女,還請皇上放民婦一條生路。」

傅宴禮重重地闔上眼睛,悲傷道:「隨我回宮,是死路麼?」

「失望堆積成山,無喜無悲的日子又怎算活著呢?」

山本無愁因雪白頭,水本無憂因風起皺。

如今傅宴禮便是這雪,便是這風。

莫要出現在我面前便是最好的道歉。

空廊落葉,深砌蒼苔。

前門被推開,又被關上。

耳邊傳來馬車轆轆聲。

不該來的人, 總算走了。

15

冬深雪冷。

阿煉與阿燁坐在爐邊,盯著幾個開了嘴的栗子直流口水。

隔壁的春香姐溫了一壺酒來尋我, 一張嘴就問我聽未聽過近日京中發生的大事。

我搖了搖頭,最近阿煉拜師的事情愁得我覺都睡不著。

這孩子見我耍過一次棍子,非要學武。

春香姐嘖了一聲,嘲我和西市賣糕的阿婆無異。

耳朵都不靈光。

聽她說起才知原來是海城許家出事了。

許畫總說我心機深重。

其實她才是許家壓在傅宴禮身上的一步棋子。

原以為踩著我一個孤女登上皇后之位輕而易舉, 卻沒想到傅宴禮如此固執。

這些年許家催得緊了,自以為有扶傅宴禮上位之功,都敢逼到天子面前了。

傅宴禮並非籠子裡圈養的狗, 而是早已習慣廝殺的狼。

他動作極快, 隨便尋了一處揚城鹽務的錯處,讓人徹查。

許家在京城初雪那天被全家流放。

許畫被奪去貴妃之位,又因善妒挑撥等罪名打入冷宮。

「眼下全臨安的說書人都傳咱龍椅上那位是個痴情種了,不知他心裡被哪個命好的女子占了位置……」

春香姐若知道傅宴禮娶我為妻是為了收斂鋒芒,是權宜之計。

至於情愛,最最次之。

不知她還會不會羨慕。

見我不說話, 春香姐又靠近了些, 壓低聲音:「我還聽說當今聖上身體抱恙已有一些時日, 說是幼年過得苦喲。」

「你爹的草藥收了麼?」

我冷不丁提醒她。

「啊!我的草藥,我要被我爹罵死了!」

春香姐匆匆忙忙地跑出了門, 連傘都沒來得及撐。

我剝了一顆剛烤熟的栗子放進了嘴裡。

甜, 真甜。

還未來得及就口熱茶,就見吳燼抱著兩匹難得的雪緞進了屋。

衣服上不知粘了什麼東西回來。

他獻寶似的走到我面前:「眼看著過年了, 給你做件衣裳。」

我摸著那雪緞,不禁有些肉疼:「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吳燼笑得眼睛亮亮的, 咧著口白牙, 有些不好意思:「你每月都給我留了些銀錢, 我沒花, 還差一點就夠買這衣料, 我尋思著鋪子今年關得早,便去碼頭搬了兩趟貨。」

……

「你的玉佩。」

他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我。

玉佩?

我定睛望去, 這不是當時為了擋傅宴禮那隻箭的玉佩呢?

可這裂縫呢?

這一晃眼,七年過去了。

「等我」竟是能修好的。

明明傅宴禮告訴我,連宮裡的工匠都……

原來這才是有心者事竟成啊。

記得那日傅宴禮走前, 他問了我最後一句話:「他只花了一百兩就娶到了你?」

我搖了搖頭, 糾正道:「他傾盡了全部才娶到了我。」

一百兩已是吳燼的全部。

傅宴禮怔怔地站在原地:「我明明將最好的東西給你了……」

我微微服了服身,收起晾在竿子上的衣物回了屋裡。

臨安甚少落雪, 卻在今年有了變數。

陪阿煉和阿燁去護城河邊放完煙花炮竹,半空中忽然飄起了洋洋洒洒的雪。

行至一半,路上的積雪眼看著到腳踝了。

吳燼突然往前走了兩步, 叮囑我:「踩著為夫的腳印, 小心些。」

阿煉機靈, 忙繞到最後:「那妹妹踩著娘親的腳印,我走在最後。」

風雪依舊壓在我的肩頭, 可如今風輕雪如棉。

不撫也罷。

開春那日, 碼頭邊的楊柳早已綴上了盎然的綠意。

七年前與我閒談的船夫如今有了自己船隊,時常帶著妻兒來臨安看他的遠方表親。

也就是我的夫君。

東市青石巷往前走五十。

來時竟不知此處是我歸處。

「娘親,堂叔何時才會到,阿燁都餓了……」

我抬眸望去, 江面暖陽正好,桃李敬春風。

等舟停岸,自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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