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開會了。」楚時臻開口打破沉默。
「嗯,你想怎麼做?」我決定盡力配合。
楚時臻頗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改為視頻會議,你在鏡頭之外,挨著我,可以嗎?」
我點頭。
比起在大庭廣眾之下牽手,這樣偷偷摸摸還是更好一點。
接著有秘書進來調試視頻會議的設備,楚時臻沉默地立在一旁,不時將目光落到我身上。
我努力縮小存在感。
時間跳到十點。
我坐在楚時臻座椅旁的小凳上,將手搭上他鏡頭下的腿。
他開會,我在一旁上玄學論壇找類似經歷。
一切原本都進展得順利,直到楚時臻的手突然往下摁我的頭。
我愣了兩秒,隨即反應過來:我冒頭了。
我想,我完了。
10
我在公司徹底出名了。
以社死的方式,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和楚時臻有一腿。
關鍵這還不是最鬧心的事。
經過我和楚時臻的反覆測試,我們探索出一套讓他正常說話的方法。
——我得時刻挨著他。
換句話說,我們必須有身體碰觸。
牽手能維持 1 分鐘,擁抱能維持 5 分鐘,至於其他更進一步的親密動作,還沒來得及解鎖。
我變相成為了楚時臻的人肉血包,或者說充電寶。
而楚時臻還是超短待機的那一種。
5 分鐘能做什麼?5 分鐘什麼都做不了。
我始終記得剛開始那幾天的兵荒馬亂——
楚時臻會議很多,作為公司領導,不開口說話不現實,即使他把能推的都推成了視頻會議,但總有幾個推不了。
開那樣的會時,他總要帶上我。
但凡需要他開口的地方,我們總要找時機偷摸在桌下牽一陣子手,或者趁中場休息找地方抱上一會兒,以維持他正常說話的能力。
明明是很悲催很無奈的事,卻又莫名衍生出一種偷情的刺激感。
只在公司也還遠遠不夠。
為了維持楚時臻下班時間的正常生活,我住進了楚時臻的家。
公司早已傳聞滿天飛,但我和他誰也無暇顧及。我滿世界尋找破解這魔咒的方法,而楚時臻則是忙得焦頭爛額。
這天,我剛躺下,楚時臻敲門進了我的房間。
【我爸媽快到了!】他說。
11
我徹底蒙了,主動把手伸過去交流:「牽著手說話。」
楚時臻握上我的手,說他父母可能聽到了公司的風言風語,第一次不打招呼就上他這兒來。
我反應過來,很是緊張:「就是來抓我的吧?」
他似乎被我逗樂了,嘴角輕往上勾了一下:「也可以這麼理解。」
「你想怎麼做?」我決定聽他的。
這幾天我做得最多的決定就是聽他的,畢竟他變成這樣和我脫不開干係,我得配合。
楚時臻沉默兩秒,隨即抬頭:「說是女朋友,可以嗎?」
我點頭:「都可以,你方便就好。」
於是在董事長夫婦到來之際,我和楚時臻挽著手立在門邊迎接,架勢活像一對兒迎客的新婚夫妻。
這陣仗顯然也把他們倆嚇了一跳,隨即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夫人更是直拍手:「哎喲,哎喲,這可真登對!」
我靦腆地坐在楚時臻身邊,聽他和父母瞎編我和他的戀愛過往。
大街上一見鍾情,辦公室里定情,豪車上約定終身,還說好一輩子都是對方的人。
夫人ŧûₖ聽得滿臉憧憬,還扭頭和董事長打趣:「你看他倆多甜蜜,這麼久了手都不分開的!」
我害羞地笑笑。
哪是不想,是不敢分開。
經過楚時臻的努力,我成功得到他父母的認可,夫人還往我手腕套了一個剔透的翡翠玉鐲,說是給兒媳婦準備的。
我忐忑地看向楚時臻,他說:「收下吧。」
事畢,董事長沖楚時臻招手:「你來書房,我單獨和你說兩句。」
這一刻,我和楚時臻都沉默了。
牽著的手遲遲不敢放,畢竟我們誰也不能估計這一場談話要談多久。
董事長笑了:「怎麼?就這麼難捨難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么兒女情長了?這還是我兒子嗎?」
我和楚時臻對視一眼。
他明顯在糾結,猶豫要不要冒險。
可 5 分鐘實在太短,萬一楚時臻不小心發出一聲貓叫,沒準能把年事已高的董事長嚇進醫院。
夫人出面打圓場:「有什麼不能在這兒說嘛,都是一家人,還非得跑去書房說。」
董事長咳嗽兩聲,開始訓兒子:「談戀愛可以,別昏了頭,注意點公司影響!」
這就差指著楚時臻罵他是戀愛腦了,也不知道冷心冷情的楚時臻作何感想。
待送走董事長夫婦,我糾結片刻,和楚時臻提議。
「我們接吻吧。」
12
楚時臻有一瞬的怔愣。
我怕他誤會,忙說:「我沒有要占你便宜的意思!」
我說:「以後這種事可能不會少,為了避免被動,至少我們應該知道接吻能維持多長時間。」
「我知道。」
楚時臻在我身側坐下,沉寂兩秒開口:「抱歉,以前我也誤會你了,我以為你也是那種使盡手段投懷送抱的……」
他說的大概是醉酒那晚的事。
我都沒怪過他誤會,畢竟那晚的我確實像急色的女流氓。
「要試試嗎?」
「好。」
他答應下來,卻遲遲沒有動作。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你不會沒接過吻吧?」
楚時臻臉上閃出一絲窘迫,他篤定說:「我當然有。」
可惜他的心聲是:【完了真被她看出來了!】
我強忍著笑意看他。
很快楚時臻也意識到尷尬,挫敗地承認:「好吧,沒有。」
雖然我也沒有,但我表現得很有經驗的模樣:「來吧,親我。」
他攬過我的肩膀,直視著我的眼睛,那一刻許多心聲從我腦中飄過,但我只能感受到他在靠近我,更近了。
蜻蜓點水般的一吻。
我摸著臉頰拿手機計時,而楚時臻則拿起策劃案讀給我聽。他聲音有點飄,我也連按了幾次才按到計時鍵。
我以為我早已習慣了楚時臻的碰觸,卻沒想到簡單一個吻還是讓我心悸。
要怪就怪他這張臉。
太帥了!
好端端地非長這麼帥,不就是讓人心動的嗎。
值得高興的是,說話時長延到了 10 分鐘。
我一鼓作氣,提議再換一種接吻方式,交換口水那種。
楚時臻從了。
而說話時長也喜人地提到了 30 分鐘。
我興高采烈,欲要分享這一好消息,就見楚時臻狼狽起身,幾乎是落荒而逃:「今天就到這裡,晚安。」
望著緊閉的房門,我還蒙著。
發生什麼了?
13
在頻繁的身體接觸下,我和楚時臻的關係有了質的飛躍。
他不再高高在上半句話噎死一個人,我也不再戰戰兢兢提心弔膽,甚至還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楚時臻受邀參加財經峰會,並需要在台上發表十來分鐘的演講。
順序臨近。
我倆慣例來到四下無人的角落。
他牽起我的手,望了一會兒,正欲低下頭,我迅速扭開,並提條件:「喵一聲才給親。」
楚時臻愣了一下。
我說:「好久沒聽你喵叫了,喵一聲就給你親。」
我以為他會順從。
卻不料下一秒,我就被腰間的一股強力帶進他的懷抱,他溫熱的氣息打在我的臉頰,高挺的鼻樑曖昧地蹭過我的鼻尖,氣息交融。
等一吻結束,我才意識到我被強吻了。
而罪魁禍首得意著一張臉,如午後饜足的貓般,張牙舞爪地「喵」了一聲。
我氣得咬牙!
楚時臻卻摸上我的頭,似安撫:「我先上台講個話,待會兒任你處置。」
可惜他沒能等到那個待會兒。
在峰會結束回公司的路上,我接到我媽打來的電話。
意識到這通電話意味著什麼,我打開免提,而楚時臻也讓司機師傅先下了車。
我媽先解釋了讀心術的淵源。
傳聞是我的某位祖輩樂於行善,在某天救下了一位會神通的高人,高人見她當時為情所困,還苦於不知心儀男子究竟在想什麼,遂賦予她讀心術,讓她不再受愛情之苦,並澤被後世。
「但知道讀心術這回事並不會受到懲罰。」我媽說,「曾經你一位太姥姥的太姥姥,她相公也意外知道了這件事,但他沒有受到任何懲罰。」
「那我們這是怎麼回事?」
「我和你外婆猜測是,他不能提出解綁。」
我明白過來,這讀心術本就是幫助我戀愛順利的,楚時臻上來就嫌棄我,自然要受到懲罰。
在楚時臻不能說話的這段時間,懂他的只有我,他能依靠的也只有我,他哪怕再嫌棄,也必須和我綁在一起。
大概這就是懲罰的意義。
楚時臻問:「那我要怎麼才能恢復正常呢?」
14
電話那端陷入沉默。
良久,我媽才開口:「目前還沒有找到破解的方法,畢竟以前沒有過這樣的先例。」
我悄悄看了楚時臻一眼。
我怕他失落,想要安慰他,卻不料他也正朝我看過來,苦笑著說:「看來還得繼續麻煩你。」
我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
我媽再問:「現在還是靠接觸來讓他說話嗎?」
「是,現在延到了 30 分鐘。」
「到最後一步了嗎?」
我抿抿唇,微窘:「還沒有。」
「我和你外婆也不確定,但確實沒想到其他的辦法,」她解釋一聲,「真命天子這回事自古以來就沒錯過,遲早要成一對,早干晚干都是干吧。」
我不敢再看楚時臻,兀自燒紅了臉。
「當然,這事還是你們自己掂量。」
「好。」我聲如蚊蠅。
掛斷電話之際,我媽又突然問:「夏夏,你現在還能讀到他的心吧?」
我有些莫名:「可以。」
「那就好。」
我媽如釋重負的語氣讓我陷入思考,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好像從未見到我媽對我爸使用過讀心術。
正因為從未見到,才會對玄之又玄的真命天子一說嗤之以鼻。
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電話掛了,車內陷入無邊的沉默。
楚時臻像是為了緩和氣氛,開口:「我早該想到是解綁的,如果是知道這回事就有懲罰,那天晚上我就該說不出話了。」
我順承著問:「是我一離開辦公室,你就說不出話了嗎?」
「估計,」楚時臻說,「你離開後我沒說過話,後來撥內線找小凌送份材料,一開口就是貓叫,嚇得我當場就把電話掛了。」
我想起那天的混亂場面。
感慨明明才過兩個星期,卻好似過了有兩年那麼長。
楚時臻撥電話叫來不遠處的司機,車子緩緩往楚時臻市中心的公寓開。
這晚躺在床上,我還在想我媽說過的話,左思右想不對勁兒,我又給她打去電話。
我開門見山:「媽,讀心術後期會消失是嗎?」
我媽沉默一會兒:「是。」
她說:「他愛上你後,讀心術就會消失,你就再也讀不到他的心。」
我不禁暗笑這玄學果然是幫我談戀愛的,追問道:「那讀心術消失後,他就會好嗎?」
這回她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些:「不確定。」
「確定讀心術會消失,但不確定消失後他會好,」她說,「所以,我想你們在讀心術消失前儘快解決這件事。」
我明白了我媽的言下之意。
萬一讀心術消失,楚時臻還是只能發出喵叫,那他沒準這輩子都不能好了。而那時候,我也讀不到他的心思,全世界再沒人能懂他。
我一下有了緊迫感,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
楚時臻還沒愛上我,但我隱約覺得他開始喜歡我了,畢竟他時而望我時眼底的柔情作不得假。
萬一他哪天突然愛上我,那到時候該怎麼辦?
我不再耽擱,掀開被子去敲響楚時臻的房門。
他像是才洗完澡,匆忙穿上絲質的睡衣沾著幾處濕痕,貼著健碩的身軀,熱氣撲鼻。
他望著我,才要開口,我搶斷他。
「我們做吧!」我說。
15
楚時臻驚得咳起來,發出類似於貓咪咳嗽的哼哧聲。
他似乎急於開口,都顧不得握上我的手,像炸毛的貓咪般,嚴肅著一張俊臉,不斷發出「喵喵喵」的叫聲。
他表情真的很正經,是在勸我。
但這場面實在過於好笑,像那種無能狂怒的小貓咪,我一下子笑噴。
同時,心底的忐忑與不安也少了幾分。
楚時臻終於意識到問題,握住我的手,正常開口:「你別衝動,沒準還有別的辦法。」
「可這件事必須儘早解決。」
我勸道:「我媽說得對,早干晚干都是干,不如現在吧,反正長我這樣的,你也不吃虧。當然,你長這樣,我肯定也不吃虧。」
話畢,我就要闖進去。
楚時臻的手霎時推上我的肩膀,猶豫又堅定地說:「不行。」
「為什麼?」
他似乎找不到理由,支吾半天,憋出一句:「這種事和老婆才能幹。」
我說:「我就是你未來的老婆。」
他更慌了,臉也開始變紅,眼神幾分羞赧幾分嗔怪,看著我:「現在又還不是。」
我一下子警醒。
他這模樣讓我想起大學時曾向我表露曖昧的某位男性好友,也是明示暗示說著「我還不是他女朋友」類似的話。
我怕再說下去楚時臻就要愛上我了,連忙偃旗息鼓。
但被拒絕總是高興不起來,尤其我這還全是為了他,算是徹底明白好心當成驢肝肺的感受。
我惱羞成怒:「不做就不做,有本事你就別來碰我,你喵叫去吧!」
丟下這句狠話,我氣呼呼地回了房。
原以為楚時臻會很快投降,卻不料他到第二天早上也沒主動找我。
上班路上很沉默。
我和他各自占據轎車后座的一隅。
我扭頭看窗外的風景,透過車窗鏡看到他正低頭滑著平板查閱郵箱裡的郵件,全程沒說過一句話。
我瞬間氣不打一處來,車內壓抑得我待不下去,我出聲:「陳叔,靠邊,我下車。」
司機不敢逕自下決定,猶豫著透過後視鏡詢問老闆的意思。
我再度和楚時臻重申:「我要下車!」
楚時臻略一點頭,默許了。
望著絕塵而去的汽車,我氣得一腳踢開路邊的小石子。
該死的楚時臻,去公司喵叫去吧!
沒走出兩步,靠路邊停了一輛黑色 SUV,我正納悶,就被車上竄下的兩名黑衣保鏢裹挾上了車。
「你們是誰?要帶我去哪兒?」
一路上,任我怎麼問,他們打死不開口,和楚時臻那個鋸嘴葫蘆一樣。
車領著我到了目的地。
郊區的別墅里,我見到了生日宴上那位姑娘,湘湘。
也就是曾經綁架過楚時臻的人。
我再問:「找我來做什麼?」
她拿著繩子走近,說著:「很快你就知道了。」
我厭極了賣關子,反手掙開那兩名保鏢桎梏我的手,一手一個,很快將兩名彪形大漢制服在地上。
湘湘瞠目結舌。
我拿過她手裡的繩子,連同她一起,三人打包捆到了地上。
我站在她面前,微微喘著氣:「現在能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