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方靜帶著人衝進來的時候,季沉已經離開房間了。
只剩我腦海不斷閃回某些面紅耳赤的片段。
這幾年季沉在國外到底經歷了什麼?
以前他不是走禁慾風嗎?
「不是說抓姦嗎?這不挺正常的嗎?」
「應該是看錯了吧。」
「怎麼今天都沒看到季沉那小子,還想著介紹我孫女給他認識呢。」
方靜也蒙了,連忙對旁邊的季源解釋,「我剛才真的看到……」
季源完全沒理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攥住手機質問:
「何舒,你要悔婚?」
「你那條簡訊——」
聽見他嗓音里濃濃的不安,我對他溫柔地笑了笑,
「傻瓜,開個玩笑而已,怎麼還當真了。」
「快去繼續準備吧。婚禮照常舉行。」
季源還想說什麼,我已經轉身,面向各路親戚好友,
「各位朋友,今天是我和季源的婚禮,待會兒我會為他準備一份天大的驚喜。希望大家可以祝福我們。」
……
婚禮開始。
在季源說了句我願意之後,司儀自然地問我:
「那麼何舒,你願意接受季源作為你的合法丈夫嗎?」
我看著季源,一字一句:「我不願意。」
場內一片譁然。
「當眾悔婚?!」
季源面色冷到極致:「為什麼?」
「這就是你說的,要送我一份大禮嗎?」
「何舒,我是不是太慣著你,讓你忘了自己幾斤——」
他突然頓住,死死地盯著我的鎖骨。
「這是什麼?」
「難道方靜說的是真的?你背叛我?」
我摸了摸鎖骨,剛才太過匆忙,忘了用粉底液遮住這個。
季源眼睛充血,攥住我的手腕,「那個野男人是誰?」
我一字一句糾正,「季源,是你背叛了我。」
季源眼神慌亂了一瞬。
我對人群里某個服務生點了點頭。
他會意。
下一秒,大螢幕陡然亮起。
不堪入目的畫面,赫然映入眾人眼帘。
沒打馬賽克,主人公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季源和方靜。
都是這些天我搜集的證據。
「這就是我要送給季源的大禮。」
屋內先是沉默了一瞬,隨後爆發出更大的喧譁。
方靜尖叫,「假的,這都是假的!」
季源整個人愣住,反應過來,立刻看向我,
「舒舒,你聽我解釋。這些都是 P 的。」
「我和方靜沒有——」
我直接打斷他,
「季源,你喜歡方靜,是因為小時候教你滑冰的那個小女孩吧。」
「你怎麼……」
我語氣平靜:「分別的時候,小女孩跟你說。下次見面也請我吃一顆話梅糖吧。」
季源身形猛地一晃,滿臉的不敢置信。
「我從來沒跟人說過這句話。你……」
他寫給方靜的情書里,也沒有這句話。
「季源,那個小女孩是我。」
我朝他笑,「季源,你認錯人了。」
季源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
不顧他的震驚,錯愕,我繼續開口:
「昨天被喜歡的人拒絕,太難過了。」
「有女朋友和有喜歡的人衝突嗎?」
「我打算先跟女朋友結婚。」
「等她生出孩子,再找個理由甩了她。」
「我只是把她當替身。」
我每念出一句,季源的臉色就慘白一分,他幾乎快站不穩了。
「你……」
似乎要驗證什麼,季源顫抖地掏出手機。
下一秒,我小號的語音電話不斷響起。
在突然寂靜的現場顯得格外刺耳。
我平靜地開口:「季源,我是六六。」
季源整個人僵在原地。
突然,方靜舉起手機,
「剛才那些照片和視頻,都是何舒偽造的的。」
「她很早就背叛了季源,為了尋求刺激,甚至和那個野男人在婚禮的休息室偷情!」
眾人齊齊看過去,大螢幕上也投映出方靜手機里的照片——
我和一個陌生男人的不雅照。
男人嘴角還長了一顆大痣。
我愣了愣。
這是假的,方靜竟然 P 圖陷害我。
「我剛才找到了這個男人。」
「他承認了一切,並且願意說出真相,向我和季源道歉。」
說完,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站了出來。
我厲聲:「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男人目光直勾勾看著我,「寶貝,剛才你可還叫我情哥哥呢。」
這話一出,全場震驚。
各種鄙夷的目光向我襲來。
方靜得逞地看著我笑:「你怎麼證明呢?」
這時,一道低沉的熟悉聲音響起:
「我可以幫她作證。」
所有人都看過去。
是季沉。
他神色沉穩,句句擲地有聲:
「剛才休息室里的男人,是我。」
13
現場一片死寂,隨後爆發出更大的譁然聲。
「新郎新娘雙雙出軌?兄弟鬩牆?」
方靜臉色立刻就變了:「怎麼會是你……」
突然一個人沖了過來。
「何舒是我老婆!」
季源額頭青筋暴起,雙手緊抓著季沉的衣領,「季沉我草你媽!」
季沉眼神冷靜得,像是在看一個撒潑的小孩,「你們已經分手了。」
「還有,嘴巴放乾淨點。」
「你沒媽並不代表沒媽。」
季源攥起拳頭就要往季沉臉上砸去。
「夠了。」我喊道。
「季源,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和他無關。」
季源猛地一僵,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你護著他?」
「何舒,你喜歡上他了是不是?」
「何舒,你怎麼能,怎麼能真的喜歡上別的人。」
他這樣子倒像是吃起了醋。
一副很在乎我的模樣。
似乎知道我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之後,他就徹底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我有點想笑,也真的笑了出來,
「季源。」
「你知道的,我有個初戀。」
季源似乎意識到什麼,瞳孔猛地一縮。
「就是季沉。」
不理會季源精彩的表情,我轉身看向眾人。
「方靜放的照片是 p 的,那個男人我根本不認識。我已經找了專門的鑑定師,待會兒就會過來。」
「不用。」出聲的是季沉。
「那個男人是方靜雇來的。」
季沉掏出一根錄音筆,一陣電流滋過,裡面出現了方靜和一個男人的聲音。
「怎麼會沒找到休息室,你這個蠢貨!」
「我都給她下了藥,竟然還讓那個賤貨逃過了這一劫。」
「幸好我還做了兩手準備。」
「這裡是我專門找人 P 的照片,我會在他們宣誓的時候拿出來,到時候你就站出來,承認自己是她的出軌對象。」
男人說:「五萬塊,一分都不能少。」
……
眾人頓時炸開了鍋。
「下藥,還僱人演戲,夠陰毒,這是要毀了何舒啊。」
「幸好那個男人沒找到休息室。」
「我相信季沉,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沉穩可靠,不會撒謊。更何況還有錄音筆。」
季沉開口:
「所幸她下的藥劑量很輕,我進去休息室的時候,何舒已經洗了冷靜下來。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礙了。」
看著季沉面不改色地撒謊,我的臉突然有點發燙。
但我知道,他是為了保護我的聲譽。
像是察覺到什麼,季沉朝我看了過來。
似乎在說:別怕。
心突然也燙了下。
我深吸口氣,遮掩住內心紛雜的情緒:
「季源跟我結婚,是場騙局。」
「在出軌方靜之後,因為方靜有不孕症,為了公司的繼承權,季源才不得已向我求婚,騙我給他生一個孩子。」
「證據都在我和他聊天的小號里。」
大螢幕再次亮起。
一張張聊天記錄像幻燈片一樣播放。
當螢幕放到:
「你不覺得,這樣對你女朋友太殘忍了嗎?」
「殘忍?怎麼會呢。」
「她這樣的家庭,能給我生孩子,她應該感謝我才對。」
有人憤憤不平:「去母留子?這也虧季源想得出,夠狠的啊。」
「一個人的素質和三觀,果然不能靠出身來衡量。」
「朝夕相處的枕邊人在現實和網上是完全兩幅嘴臉,用小號跟他聊天的時候,何舒該有多難過啊。」
「幸好何舒懂得怎麼保護自己。」
聽著眾人的話,季源臉色慘敗地看著我,瞳孔翻湧著無盡的痛苦和悔恨。
嘴唇不斷蠕動,卻什麼也說不出。
「我已經報警了。」
「方靜,你給我下藥,找男人陷害我,還偽造證據誣陷我,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方靜直接癱軟在地。
「都怪你這個蠢貨!」
她一把抓住一旁試圖逃跑的男人,拳打腳踢,
「要不是你沒用,連休息室都找不到,我怎麼會輸給何舒這個賤人!」
男人咒罵了聲,一巴掌甩了過去。
方靜被打得直接撞倒了旁邊的花瓶。
砰的一聲,花瓶碎了一地。
方靜抬起頭,滿臉是血。
一塊尖銳的碎玻璃扎在她的眼睛上。
「季源……季源。」
她掙扎著爬起來,噙著血淚,上前拽住了季源的袖子。
「你想想辦法,不要讓我坐牢好不好?」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啊。」
「是你說愛我,不在乎我不能生孩子的。」
「以前我一直沒答應你,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而是因為我繼父,他是個……變態,他不准我別的男人交往,還害我永遠無法生育。」
「這些年我一直很痛苦。覺得自己配不上你。」
「當我知道你等了我八年,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
「季源,我也愛了你八年啊。」
季源只是冷冰冰地看著她,眼底盛滿了嫌惡和怒火,
「為什麼騙我?」
「你明明不是小時候給我話梅糖的小女孩,為什麼要騙我?」
季源的質問,讓方靜徹底愣住了。
她似乎想說什麼,最後,化作一聲苦笑。
這場鬧劇,最後以方靜被警察帶走終止。
無論她怎麼哭喊,季源看都沒看她一眼,仿佛她是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他攔住我,沉默了很久才開口:
「我沒想到,你就是我哥的初戀。」
「可那又怎樣呢,舒舒,他當時那麼喜歡你,還不是那麼輕易就放手了。」
我看著他眼底的偏執和陰鬱,有什麼東西在心頭瞬間閃過,但我沒抓住。
「六六……舒舒。」
他扯了扯唇,從未有過的低姿態:「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這些天,我以為和方靜在一起會很快樂,可我總是會想起你。想起我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對方靜只是愛而不得的不甘心而已。」
「如果我早點知道你才是——」
「不影響你是個畜牲,不是嗎?」
我面帶諷刺:「愛而不得就要找替身,自詡深情實則自私寡情,你比畜牲還不如。」
「還玩認錯人的老套劇情。難道你對一個人的愛,膚淺到,只是要報答小時候的恩情嗎?」
季源看著我,已經語無倫次,「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你現在口口聲聲讓我給你機會,以前你有給過我機會嗎?」
「如果沒有用小號加你,等待我的下場究竟會是怎樣的呢?」
那段時間,察覺到季源對我日漸冷淡後,為了和他有共同話題,我想了很多辦法,包括去學他喜歡的遊戲。
我熬夜做攻略,訓練遊戲技巧。
大號打廢,又用小號申請了一個遊戲帳號。
後來他主動加了我,誇我打得好。
我忍住激動,決定在情人節那天告訴他,天天陪他打遊戲的人是我。
只是他先給了我迎頭一棒。
「季源,你根本就不懂愛,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說愛。」
「對不起,對不起……」
我終於從他眼裡看到了遲來的歉意。
可是我清楚地知道,這歉意不是對何舒,不是對真正的我。
是對小時候曾施恩於他的小女孩,是對陪他打遊戲給予他精神慰藉的六六。
如果我沒有這兩個身份,只能被他騙婚,被玩弄,被拋棄。
……
因為季源的醜聞,季家股價大跌,季父被氣出腦梗,進了醫院。
還發下狠話,說從此沒有這個兒子。
「季源被斷了所有經濟來源後,過得很拮据。聽說前段時間還摔斷了腿,下半輩子只能坐輪椅。」
季沉看了我一眼。
見我沒有任何反應,才又告訴我,方靜被判了六年,在牢里瘋瘋癲癲的,甚至左眼因為她不配合治療,感染嚴重,徹底瞎了。
至於方靜為什麼不配合治療,我不得而知。
「大概是覺得自己從前瞎了眼吧。」季沉說。
14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和季沉莫名處於一種很微妙的狀態。
我們像朋友般相處,卻又比朋友更親密一些。
季沉倒是很自然,「何舒,按你想要的方式相處就好。」
可關鍵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每次看到他的臉,我就會想到在休息室里他抬起頭,嘴唇紅潤,啞聲:
「舒舒,要對我負責。」
然後臉頰不自覺發燙,更加無法面對他。
鴕鳥了一個星期,當我終於鼓起勇氣,決定跟他說清楚的時候。
季沉,又出國了。
我站在他家門口,聽見他家阿姨給我的回覆,有一瞬間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還會回來嗎?」
阿姨似乎有點不解,「季沉只是去複診,過幾天就回來了。」
「複診?」我心一跳。
從阿姨的口中,我終於知道了當年季沉出國的真正原因。
「我還記得那天,季沉說要去陪女朋友過生日,結果剛上車就暈倒了。」
「當時搶救了整整六個小時,醫生說他是突發性心臟病,以後隨時隨地會復發,去國外還有治癒的可能。」
「醒來後,季沉本來堅持還要去赴約,突然就不說話了,很久才輕聲問了句,她會嫌棄我嗎?當時都把我們給心疼壞了。」
「還有,當時他那個女朋友,哎。」阿姨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我……她怎麼了?」
「當時她叫人送來一封信,說不喜歡身體有殘缺的人,讓季沉以後不要再來打擾她。」
我有些急切,「季沉當時就信了?說不定不是她寫的——」
「當時也由不得他信不信了。沒過幾天他就出現了手術併發症,被他爸強制送出了國。」
……
聽完這一切,我有些恍惚。
當時,我在餐廳等了季沉一個晚上。
等到餐廳關門,才等來他的一條簡訊:生日快樂。
後來幾天,我每次給季沉發消息,他都很晚才回,有時候聊著聊著人就消失了。
之後乾脆就不回了。
只留下那兩條分手簡訊:
「當時答應你是因為大冒險。」
「更何況,你是什麼家庭,你覺得配得上我嗎?」
原來,是這個原因。
他突然消失的那些時刻,是不是都是因為發病呢?
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有點酸,又有點疼。
可是,當年冒充我寫那封信的人到底是誰呢?
還有,季沉之前說,沒有發過那兩條分手簡訊,又是怎麼回事呢?
很快我就知道了。
高中周年校慶,邀請我作為優秀畢業生演講。
結束後我幫一個老師去器材室拿東西,然後就發現門被反鎖了。
寒氣從四面八方湧來,一點點侵襲膝蓋。
我打了個寒顫。
「是誰在惡作劇?」
隨後門口便響起一個聲音:
「何舒,你還記得我嗎?」
我是真的有點無語,「把我放出來,否則我會報警。」
「我是方茜茜。」
我愣了一下。
這個名字,我倒真的不陌生。
高中的時候,就是她把蛇塞進我的書包,把我好不容易攢錢買的習題冊全部撕掉。
還有一次,她倚在二樓欄杆,在我經過的時候,故意往樓下倒開水。
導致我住了兩個月的院。
那段時間,為了讓我跟上進度,是季沉每天過來,將課堂筆記和考試重點整理好借給我。
我告訴了老師,也報過警,但最後都因為「沒有證據」不了了之。
當時她跟著老師們一起來醫院看我,笑眯眯地在我耳邊說,
「我爸可是給學校捐了一棟樓,你連學費都要乞討,憑什麼和我爭季沉呢?」
「想起來了?」
我低著頭,「確實想起來了。」
「想起你把蛇塞進我的書包,撕毀我的習題冊,往我頭上倒開水。」
「哦,還有你那有錢有勢的爸給學校捐了一棟樓。」
方茜茜終於滿意,「還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
「你是不是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當時季沉會突然出國?」
方茜茜聲音愉悅:「當時季沉突發心臟病住院,主治醫生是我舅舅。」
「我舅舅無意中提到了這件事,說他很害怕女朋友嫌棄他。」
「於是我找人模仿你的字跡,故意說他是身體殘缺,讓他以後不要再來打擾你。」
我強忍著胸腔里的怒火,「所以季沉給我發的那兩條分手簡訊,也是你搞的鬼?」
「什麼分手簡訊?」
方茜茜聲音里的疑惑不像是裝出來的。
難道這個不是因為她?
周圍冷氣透骨,心裡的躁鬱和怒火卻越燒越烈。
突然,門外傳來腳步聲。
「何舒?」是季沉的聲音。
我連忙應了一聲,「我被方茜茜反鎖在冷氣室。」
方茜茜:「季沉,你聽我解釋——-」
「鑰匙給我。」季沉喝道。
我從來沒聽過他這麼冷厲的聲音。
「如果她有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
然後就是一陣門鎖轉動的聲音。
光線陡然變亮。
我眯了眯眼,想朝季沉走過去,卻因為身體僵硬腳步踉蹌了一下。
季沉連忙扶住我的腰,眉宇間濃濃的擔憂,
「你怎麼樣?」
我搖搖頭,看向方茜茜。
「方茜茜,你真的挺蠢的。」
「你他媽——」
「你就不怕我出去後報警嗎?」
「哼,我爸——」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爸在上個月就出事了,這幾天你們家應該已經收到法院的傳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