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提起誠王,就是恨鐵不成鋼,遺憾,又憤怒。
皇子們看他沒處罰誠王,只能捏著鼻子,回家去,拿銀子還錢。
出了門,一個個的都在罵:
「都說老三是個傻子,這話忽悠誰啊?」
這老三哪裡傻了?
明明精明得很?
七皇子冷笑:「把事情鬧得這麼難看,連皇家顏面都不管了,還不傻嗎?」
其他人都沒吱聲,但都暗恨。
氣死了,誠王這舉動,看起來確實是太傻氣了。
可大家都知道他傻,而且不是傻了一天兩天了。
難道皇上會因為他傻就治他罪嗎?
可恨啊,這傻竟然還成了免罪金牌。
11
終於拿回了所有的銀子,誠王回家來,笑得臉都舒展開了。
他把銀票往沈安安懷裡一推:
「安安,這些年委屈你了。」
沈安安笑著說不委屈,又把銀票推給我:
「還得謝謝趙妹妹,以後還是妹妹管帳吧,我們實在是看不住銀子。」
兩人相視而笑,又把帳本推給我。
我接了帳本,心中想笑,又覺得沉重。
「這次雖然把錢要回來了,可也把皇后跟皇子公主們都得罪了,兩位不恨我嗎?」
他們看起來傻,可其實對皇家關係看得比我清楚,也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
我以前也以為他們傻,可這段時間看來,他們只是更我行我素,不喜歡跟人爭辯,並不是真的傻。
在很多事情上,他們看得比我清楚多了。
誰知道兩人都搖頭:「他們敢借帳不還,本也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裡。」
皇家子弟之間,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跟現在也沒什麼區別。
果然,他們什麼都知道。
我嘆了口氣,突然問:「王爺,你當時為何會去宮中請旨,給我側妃的名分?」
誠王愣了一下,摸摸頭:「這,要緊嗎?」
我狠狠點頭:「對我來說,要緊。」
誠王看了看沈安安:「是王妃說的,當天我回來後,把事情跟安安說了,安安便讓我去請旨。」
啊?
「王妃?」
誠王點頭:「安安說,你被人設計,若是不請旨給你名分,你便會被一頂小轎抬進來,沒有名分沒有嫁妝,一輩子被人看不起。
安安說,你已經被家人捨棄,若是在王府也沒有名分,被人唾棄指責,那就太可憐了。」
沈安安狠狠點頭,看我的眼神,滿是同情。
我心中五味雜陳:「你們怎麼知道我被家人捨棄?」
當時場面很混亂,沈安安也不在現場,她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而且,我爬床勾引了她的丈夫,她卻認定我是被人陷害,還要幫我拿到名分?
她怎麼,這麼傻?
沈安安眼神清明:
「是三哥哥說的啊,他說當時你的繼母在指責你,你的弟弟罵你不知廉恥,你的妹妹還假惺惺地說應該看好你,他們沒有人站在你這邊,沒人幫你,甚至沒人幫你披上衣服。」
我眼前恍然出現了那天的場景。
那時候,很多人圍著我,指指點點,我的衣服被扯開,肌膚外露。
很多人在看笑話,罵我不知廉恥,沒人想過要幫我遮擋一二。
但混亂中,有人幫我裹上被子,還擋在我前面,說著什麼。
那時候我只想到我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還是著了趙婉柔的道。
我這輩子都完了,趙婉柔和秦靜雲不知道要多得意,趙德昌還要指著我的鼻子罵,順帶把我那早就過世的娘一塊踩在腳底下罵,罵我們恬不知恥、痴心妄想。
反正都要完了,要不要在完蛋前跟趙家人拼個魚死網破?
是要讓趙家血流成河,還是一把火燒了乾淨?
我連去哪兒買毒藥去哪兒買火油都想好了,還把這些年存的私房都拿出來,盤算著要花費多少銀子多少時間才能把事情辦成。
但我正算帳的時候,宮裡來了旨意。
誠王進宮求旨,給了我名分,還可以上皇家玉牒。
我當時恍惚片刻才接了聖旨,看著上面的字,只覺得腦子嗡嗡的。
好像,還可以讓趙家多存活幾天。
好像,還沒走到絕境。
我想了很多種以後的路,甚至卑鄙地想過要利用誠王,把趙家拉下高台。
我只是沒想到,那個給我裹上被子的人是誠王,那個擋在我前面的也是他。
更沒想過,在我想要魚死網破的時候,有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幫我謀劃了帶著光明的未來。
原來如此!
12
我低頭捂住眼,揉掉眼中的酸澀感,又問了沈安安一個問題:「你就不怕我進門後,跟你搶嗎?」
沈安安想都沒想,便跟我笑道:「你沒搶啊。」
合著,她不知道我會不會搶啊?
我忍不住敲了她一記,還把點心盤子抽走了:
「記住,以後別這麼捨己為人,引狼入室,有得你後悔的。」
沈安安乖巧點頭,偷偷看誠王。
誠王趁著我不注意,摸了塊荷花酥給她。
她一口塞嘴裡,吃得嘴巴都鼓起來。
兩人一臉得意的樣子,好像我是不給飯吃的後娘,把我給氣笑了。
這倆人的心眼子,都用在這方面了嗎?
點心盤子推回去,我把銀票收好,算了算帳。
「既然你們把銀子給我,那就總要謀個出路才是,這銀子,還得找個別的用處。」
兩人一塊看我,什麼都不問。
我便說:「謀條活路吧。」
既然那一晚我斷了魚死網破的念頭,還攤上這兩個赤子之心的傻瓜,上了賊船,那就總要給我們仨謀算條活路出來才好。
誠王是先皇后所生,占了個嫡字。
就算他有點傻,可也算是奪位的重要人選。
凡是想要那個位置的人,都不會放過他。
想活,要麼自己坐那個位置……
我剛說出來,誠王立馬擺手:「不要不要,坐不了。」
我嘆氣:「那就只能找個合適的人坐那個位置,找一個不會把你當敵人的人。」
五皇子,便是我看中的人選。
雲妃跟先皇后是族親,誠王和五皇子是親兄弟,也能算是表兄弟。
兩人背後的利益衝突沒那麼大。
而且,五皇子此人雖然沉默寡言,但人品不錯。
「雲妃娘娘和五弟一向待我很好,從不欺負我。」
誠王雖然看著傻,但看人很準。
我忍不住問:「以前,他們經常欺負你嗎?」
誠王笑了笑,不說話了。
受到的欺負,他從不說。
說了又有什麼用?
他這個沒什麼用的傻兒子,皇帝可以幫一次兩次,也不能一直幫。
還是聰明伶俐的孩子,更受待見。
我沒再追問:「既然你也相信他的人品,那我們就支持他。」
五皇子上位,不會對誠王趕盡殺絕,到時候謀個偏遠的封地,日子也能過得逍遙。
13
五皇子是所有皇子中跟誠王長得最像的,據說雲妃跟先皇后長得也很像,當年先皇后還在的時候,兩人關係很好。
先皇后走後,皇后和貴妃上位,雲妃在宮中的日子也不好過。
我們三個一塊去找了五皇子,說明來意。
五皇子看看我們三個,比誠王眼睛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來:
「您三位,還真是和諧。」
我沒想到他會來這麼一句,也沒糾結,直接把銀票推過去:
「五皇子殿下之前那一個多月的熱鬧也看夠了吧,多謝你幫忙散播消息,我們才能把銀子都要回來。」
之前要帳,雖然我們搞得聲勢浩大,但誠王的影響力小,要不是有人在背後幫助,也不會進行得這麼順利。
比如,正好經過的官員,正好被皇帝知道了消息等。
五皇子盯著我看了看:「趙側妃比我想得要聰明得多,之前的主意也是你想的吧?」
我沒否認:「是,人窮志短,只能豁出去了。」
誠王和沈安安一塊嚴肅點頭。
我們三個這整齊劃一的動作,引得五皇子哈哈地笑起來。
「你們還真是……」
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收了銀票,但還提了個條件,希望沈家能在後面提供幫助。
沈家有錢,也有範圍最廣的商路,其中的人際關係網,比朝廷的情報網還要深入。
他倒是會提條件。
這件事,我不能做主。
但沈安安直接答應了。
五皇子問:「王妃不回去問問嗎?」
沈安安搖頭:「嫁來的時候,爹娘和兄長們便說,不管我做什麼,他們都會幫忙。」
我再次覺得,自己這個出頭鳥做得實在是突兀。
在座的都比我精明多了,王妃看著傻,可其實人家有大智慧,間歇性的機智就能襯得我單「蠢」無比。
五皇子再次感嘆:「三哥好福氣。」
我們達成了合作,出去的時候,五皇子把我單獨叫住了:
「趙側妃,你這般鼓動我三哥三嫂加入奪嫡之戰,就不怕這是死路一條嗎?」
我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眸,笑道:「五皇子覺得,除了這條路,我們還有別的路嗎?」
他:「……」
我:「窮途末路,為了活,只能奮起一搏。五皇子殿下,也請你努力,我們三口的命,可都在你身上呢。」
我轉身便走,他又叫住了我:「你可知道,為什麼我們七兄弟中,只有三哥有王爺封號?」
七個皇子,沒有封太子,但只有三皇子被封了誠王,別具一格。
五皇子說:「那是父皇給三哥留的活路,父皇在表明,不管誰坐了那個位置,三哥都沒有威脅,不能動他。」
這倒是皇帝對誠王的愛護,也是對先皇后的交代。
可這個父親的愛,也僅限於此了。
我搖頭笑道:「五皇子殿下,你看前段時間的事,你其他兄弟真的能記住這些話,真的能放過他嗎?」
就算活著又如何?
苟延殘喘?
七皇子都敢把王妃的嫁妝拿去送給娼妓,萬一他坐了那個位置,難道不會做得更過分?
五皇子沒再說什麼,只是過了些天,就接了賑災的任務。
那些銀子直接被以誠王的名義捐出去了。
皇上大喜,給誠王和王妃加了品級,順帶給我也提了品級。
其他皇子恨得牙痒痒,皇后也恨,還把我和沈安安叫進宮,說是聊天,其實是為難。
但沈安安聽不懂,我自然要緊跟自家王妃ẗṻ₋的步伐,也做出聽不懂的模樣。
這麼來了幾次,皇后除了恨得牙痒痒,也不能真的把我們怎麼樣。
其實皇后罵人還留著臉面,不可能像趙德昌和秦靜雲罵得那麼難聽。
我都被罵了十幾年賤貨去死之類的,皇后罵的這些話,實在算不得什麼。
五皇子那邊用了沈家的商路,安全地把賑災的銀兩和糧食運了過去,還買到了更多的賑災物資。
賑災事情進行順利,還揪出了許多當地毒瘤,拉出了他們背後的靠山。
14
五皇子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二皇子和四皇子聯合官員貪污的罪證,鐵證如山。
皇上震怒,把二皇子和四皇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連貴妃都一塊罵,朝堂上便展開了腥風血雨,奪嫡之戰最關鍵的時刻拉開了序幕。
官員們站隊的站隊,觀望的觀望,每晚都有人輾轉反側。
其實,奪嫡之戰,我們三個參與得不多。
主要是,我們三個智商都不夠,根本不懂該做什麼。
五皇子也說了,讓我們千萬別動。
家裡那三十多個眼線,都不是擺設,日夜盯著呢。
我們仨,該做什麼做什麼。
家裡銀錢寬裕了,該吃吃該喝喝,做新衣服,打首飾,出去踏青、賞雪、摘果子,誠王爬樹還摔斷了腿。
沈安安哭得哇哇叫,我只能凶了斷腿的誠王不許哭,又抱著沈安安勸她說瘸不了,叫她別難過了。
管家使勁瞪我。
這到底是誰斷了腿啊?
我們好像參與了奪嫡之戰,又好像沒參與。
眼線們每天把我們的日常消息送回去,送得實在是沒什麼價值。
我有一次半夜起來溜達,還聽到七皇子的眼線在牆角處被罵:
「你每天都在做什麼,送的什麼消息,一點價值都沒有!誰要看他們吃了多少點心,今天又做了什麼衣服,誠王和王妃吵架找了趙婉清拉架!」
那眼線也是可憐:「可他們每天真的只是在做這些啊?」
「他們沒跟五皇子見面,沒跟朝臣們見面嗎?」
「沒、沒有啊,誠王殿下出了門,連朝臣是幾品官是什麼官職都不知道,只知道這些人都得向他行禮。」
「……那、那趙婉清呢?她不是個傻子吧?她就沒有點野心,沒跟沈安安爭寵?」
眼線沉默了好一會兒:「……趙婉清對王妃比對誠王還好呢,上次誠王斷了腿,趙婉清都不許他哭,說會嚇著王妃。」
「……你、你繼續努力,盯緊了。」
等這兩人都走了,我才從牆根里出來。
這些眼線也不容易啊,我偷聽這麼一點都累得慌,他們每天在府里,也太辛苦了。
既如此,那就給點有價值的消息好了。
15
趙婉柔終於跟連廷定了親,婚事準備得很匆忙,我自然也要回去喝喜酒,回娘家去坐一坐。
趙婉柔未婚先有了身孕,連家看不上她,親事辦得不算熱鬧,連母板著臉,看著新人叩拜的時候,遲遲不讓起身。
ţūₚ很多人在看笑話,趙婉柔就要做出柔弱的樣子,裝暈倒。
但她還沒倒呢,連母已經叫起,時機拿捏得剛剛好。
我跟連廷的婚事本是母親在時定下的娃娃親,母親去後,我沒有依仗還被壞了名聲,連母對我多有不滿,總是找機會為難。
如今,趙婉柔嫁進來,婆媳鬥法,想來一定會十分熱鬧。
晚上,我就跟趙德昌哭訴,想和離,求他幫忙。
趙德昌覺得我瘋了:
「那可是個王爺,你見過跟皇家和離的嗎?你想死就自己去死,莫要連累家人。」
我哭道:「現在死跟以後死,有什麼區別?誠王得罪了七皇子,不死不休的局面,等七皇子坐上那個位置,我也是個死,說不定還要連累你們。」
趙德昌眼中精光閃過,敏銳地聽到了七皇子和那個位置這兩個詞。
「你是,知道了什麼消息?」
我哭著搖頭:「不知道,沒什麼消息,只求爹給條活路。」
趙德昌才不管我死不死,把我罵了回去:
「你已經是嫁出去的女兒了,死不死的也不會連累到家人。況且你爬床的時候,我已經寫了斷親書,你拿著,以後跟我趙家再無關係。」
我只是回來給他個假消息,誰知道還能有這種意外收穫?
拿著斷親書,我心中還是有些酸澀:
「爹,當年我娘用全部嫁妝供你讀書,你對她可曾有過一絲感恩?」
又被說起當年落魄之事,趙德昌惱羞成怒:
「你胡說八道什麼,當年是我自己苦讀,才有了今日在戶部的職位。」
呵?
趙家之前家徒四壁,要不是有我娘的嫁妝,他哪來的銀子讀書?
人能騙別人,也能騙自己,騙著騙著別人沒信,他自己倒是先信了。
我拿著斷親書離開,從此以後,趙家跟我再無半分干係。
趙德昌真的加入了七皇子的陣營,雖然他職位不算高,但他是下面小官員,能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