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允許,離婚駁回完整後續

2025-06-0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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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我:?!

我:!!

見我不挪窩,弈銘也乾脆,直接拔蘿蔔似的,扛起來就走。

「弈銘!」

我大頭朝下,連等待踹:「你放我下來!」

「別動,」弈銘警告:「再動摔下去了。」

弈銘上了樓梯,我不敢亂動。

路過桑桑的房間時,桑桑朝門口大喊:「爸爸!媽——」

看見弈銘肩膀上掛著的我,桑桑瞪大了眼:「媽媽?你怎麼了?」

「沒事,」弈銘代替我回答:「已經很晚了,你該睡覺了,自己可以睡嗎?」

「可以,」桑桑指了指床旁狗窩裡的小狗:「有星星陪我,不用媽媽陪。」

弈銘朝她招了招手。

桑桑跑出來。

「晚安桑桑。」弈銘彎腰,在她額心親了一下。

「晚安爸爸!」桑桑摟著弈銘的腰,墊腳親了一下弈銘的臉頰,扭頭看向背上的我,眨眨眼:「晚安媽媽。」

「桑桑——」我欲哭無淚,「其實你也可以選擇和媽……」

桑桑扭頭跑回了臥室,直撲大床,打了個滾。

我:「……」

弈銘的小棉襖,我的半截袖?

弈銘把我扛到了主臥,隨手關上門。

我整個人被丟在床上時,下意識往後蹭了蹭,如臨大敵地看向弈銘。

弈銘問:「你先我先?」

「什麼?」我不解。

「洗澡,」弈銘面無表情:「你先我先?還是一起?」

「我先!」想都不想,只盼逃離。

弈銘指了一下浴室。

我火速下床,火速逃竄。

08

……我在矯情。

我知道。

可我有什麼辦法?

和弈銘談戀愛那幾年,牽手擁抱接吻,什麼都做過,唯獨最後一步,遲遲沒能越過。

後來畢業了,也是在極偶然的情況下,才有了一次……

也就是僅有的那一次,讓桑桑出生了。

如果還是當年的境況,我當然很願意……只是現在,多年不見,驟然重逢,急促領證,莫名結婚。

這不是在被推著走,這是在用鞭子抽著跑。

太快了。

我心理上還沒有做好準備。

說到底,此刻的我們——是熟悉的陌生人,是陌生的舊故人。

浴室的門被敲響了。

我下意識抱胸遮掩。

「什麼事?」

「睡衣,」弈銘隔著門,對我說:「給你放在門口了。」

「知道了!」我回答。

關掉水閥,我躡手躡腳走到門口,擰開門,伸出手臂摸來摸去。

睡衣在哪呢……

睡衣……

「啊!」

我忽然叫起來,手臂被抓住了,緊接著就是一團布料塞進我手裡。

我閃電般縮回手,抓著睡衣,敲了敲活蹦亂跳的心臟。

我洗完了澡,換弈銘去洗。

我掀開被子躺在床上,希望自己能在他出來前睡著,這樣最起碼能躲過今晚……

雖然說,我睡著了他也能把我叫醒,但我可以死命裝睡啊。

只要我堅決不睜眼,弈銘他就——也能摸黑把事兒辦了……

誒。

愁人。

我以為自己這麼憂愁,肯定要輾轉反側,可結果卻是,左翻兩圈,右翻三圈。

就睡著了。

不能說秒秒鐘立睡,只能說分分鐘入眠。

半夢半醒間,我隱約感覺到了熱源,很溫暖,可氣息卻是清淡的雪松。

越溫暖,越清冷。

越清冷,越溫暖。

就像弈銘這個人……

無意識地貼靠過去,等整個人被環抱時,才真正踏實進入夢中。

09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身邊空蕩蕩。

我揉了揉眼睛,覺得身體輕飄飄的,整個人睡懶了。

打著哈欠,摸過手機看了一眼。

八點!

確認時間的瞬間,賴著不肯散去的瞌睡蟲全沒了。

我九點有課!

完了完了。

我慌慌張張起床洗漱,拆了行李箱,隨便拽了件衣服穿好。

客廳里,桑桑正在給星星解脖子上的牽引繩。

見我跑下樓,笑眯眯地打招呼:「媽媽早上好。」

「早上好!」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向她:「快快,我們得出門了,先送你去幼兒園——時間來不及了,今天請假,明天再去幼兒園。」

「急什麼?」奕銘的聲音傳來。

他端著盤子從廚房裡走出來,放在餐桌上:「先吃飯,吃完飯送你們出門。」

從這裡去學校,地鐵得中轉兩次。

開車的話,確實快很多。

但我還是擔心遲到。

工資與上課率掛鉤,上課遲到,獎金全沒。

我三兩口吃完早餐,弈銘不緊不慢,優雅得像個大爺,順便還對桑桑諄諄教導。

「吃飯要細嚼慢咽,別學你媽媽,三口一頭豬。」

我:三口一個你!

-

送桑桑到幼兒園時,相熟的老師看見弈銘,有些訝然。

弈銘落落大方,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桑桑的父親。」

「你,你好……」老師看了我一眼,眼中八卦疊加八卦。

我扯了扯嘴角,隨她怎麼想吧。

送完桑桑就該送我。

弈銘把車停在了 D 大正門,我指了指旁邊的路:「去西門行麼?」

西門離法學院更近。

「我是合法的,」弈銘瞥我一眼:「只停正大門。」

我翻了個白眼,他以為自己是古代的正室大房呢,還只停正大門。

拗不過弈銘,我只能拉車門。

……沒拉開。

弈銘按著中控,朝我揚眉道:「就這麼走了?」

我拿出手機,皮笑肉不笑:「師傅,多少錢?」

「不用錢,」弈銘按著我的脖子,迎面而來:「肉償。」

別搞 HS!

我想喊出來,可唇瓣卻被實實在在咬了一口。

……重新定義肉償,不愧弈大律師。

但我實在沒時間和他計較,中控一開,我拽著背包,下車就跑。

D 大是一所綜合性大學,學院足夠多,面積也足夠大。

從正門到法學院,一趟跑下來,相當於朋友圈運動打卡八千步。

我邊跑邊看時間,心裡大喊完蛋肯定趕不上了。

就在我氣喘吁吁,打算找棵樹扶著,默默為自己逝去的獎金流淚時,身邊傳來清脆的鈴響。

「葉老師!」

和鈴響一併的,是林琛的聲音。

「你怎麼回學校了?」我驚訝。

「打算掛職讀研,回來辦個手續,」林琛看向我腦門上的汗:「急著上課?」

「現在不急了,」我拉了拉肩上的帆布包,苦笑:「肯定趕不上。」

林琛看了眼腕錶,果斷道:「上車。」

他騎的是單車,我估算了一下這裡到法學院的距離,二話不說,立刻坐上後位。

「辛苦了。」尊師重道,好孩子!

「沒事,」林琛把車騎了出去:「也是順路。」

最是人間四月天。

兩旁茂盛的法國梧桐遮天蔽日,陽光從樹葉間流瀉而出,朝氣蓬勃。

林琛騎車又快又穩,繞過兩個學院後,遠遠能看見法學院的標誌性建築。

我捏著手機,估摸是能趕上的。

微微鬆了口氣……獎金保住了。

「葉老師。」林琛忽然叫我。

「啊?」我抬頭,看向他的後腦勺。

「昨天的事,」林琛的聲音忽大忽小,不知道是因為自己遲疑,還是因為被風吹散,傳到我耳中斷斷續續,「……後來,桑桑……還有,弈銘……你們……怎麼處理的?」

「這件事啊……」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說,一時間語頓。

短暫的沉默後,林琛把車停了下來,低聲說:「到了。」

我跳下后座,朝他擺了擺手:「辛苦你了,我先進去了。」

手還沒來得及放下,手腕就被猛地擒住。

我一愣。

林琛死死盯著我的手指,指節末端,那枚銀白鑽戒。

片刻後,他忽然平靜地問:「這就是老師的選擇?」

我默默抽回手指,要怎麼和他說,其實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林琛垂下手,攥緊拳頭:「……因為桑桑?」

我搖搖頭:「不全是。」

林琛喘口氣,看向我:「是因為……弈銘?」

我沉默地點了一下頭。

林琛閉了閉眼,半晌後,掀起嘴角:「我明白了。」

我覺得,林琛並沒有完全明白我這麼選擇的原因,但我也不想和他解釋更多。

說到底,他是我的學生,也只是我的學生。

10

目送林琛離開後,我跑上台階,直奔教學樓。

幾乎是和上課鈴同步,推開了教室門。

上午兩節大課,一直上到十二點。

下課後,我圓潤地滾去了食堂。

窗口打飯,角落狂炫。

一口紅燒肉咬下去,對面坐過來一個人,附帶一碗海帶蛋花湯。

「能別再給喝這東西了嗎?」我無語抬眸。

梅子挑眉道:「一上午的課吧?多少喝點,我是在心疼你。」

「用沒有雞蛋,沒有海帶,只有蔥花的刷鍋水心疼我?」我嘖道:「這深情厚愛,我可承受不起。」

說完,繼續低頭,啃肉吃飯。

「我承包食堂又不是為了做慈善,得控制成本不是,再者說……誒?」

梅子絮叨一半,忽然抓住我的手,死死看向手指間。

就知道,逃不過。

我乾脆自首:「我領證了,就在昨天。」

梅子扔下我的手,不冷不熱道:「結婚隨時隨地,離婚三十天冷靜期,你這波真是響應號召,積極上岸。」

我無奈地看向梅子:「我不上岸還能跳海嗎?弈銘是什麼人,你也很清楚,他提出結婚要求,我就算能拖過昨天,也拖不過今天,就算能拖的過今天,也拖不過明天。」

「是弈銘提出的結婚?」梅子略顯意外。

「不然你以為是我?」我自嘲地笑:「我臉皮再厚,也不可能在當年提出分手,把人逼出國後,還異想天開能破鏡重圓。」

我這話一出,梅子陷入了沉默。

筷子撥弄著紅燒肉,胃裡卻沒有了食慾。

「……其實,」梅子看向我,緩緩道:「你有沒有想過,和他坦白當年的事?」

「那件事結束時我想過,」我回憶著喃喃:「桑桑在我肚子裡第一次胎動的時候我想過,桑桑出生時我也想過……後來慢慢的,就不想了。」

「為什麼?」梅子問。

我朝她淡笑了一聲:「因為我覺得,他應該不愛我了。」

梅子皺了皺眉。

我戳著碗里的米飯,邊低笑邊說道:「他愛我,我解釋,於是誤會解除,依舊相愛。可他不愛我,我還要解釋,那就是在給他困擾。」

「可你們結婚了,是他主動要求的,」梅子看向我:「你就沒想過,或許,他還愛你嗎?」

「想過呀。」

我故作輕鬆的彎唇:「怎麼沒想過,第一眼見他,我甚至還覺得他對我余情未了呢——可惜不是啊。他娶我,是因為需要我。」

「怎麼說?」梅子問。

「他原本有未婚妻的……」我輕吸一口氣,把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說到最後,我咬了咬下唇:「他需要我,需要這段婚姻,需要桑桑來維持他的利益,我愧對他,答應他結婚,是盡力彌補。從始至終,他沒談過我們之間的感情,從頭到尾,他只是想結婚,用最快的速度,最穩妥的辦法……迫不及待,板上釘釘。」

梅子目光複雜地望著我:「只是因為他需要,你就答應。那假如有一天,他不需要了,又假如他需要你們離婚,去爭取別的利益,你也會答應嗎?」

「會。」

我毫不猶豫,沒有遲疑:「這是我欠他的。」

梅子嘆了口氣:「你們這段婚姻,太畸形了。」

「是我親手把我們之間感情斷送了,也是我親手把他的愛扭曲了,」我放下筷子,看向食堂窗外:「……當初沒有承擔後果,現在只是報應上門罷了。」

「報應這種東西,誰知道呢,萬一是福報……」梅子說著,又嘆氣:「你和弈銘結婚,我主觀上不能接受,可我不能接受也得接受,畢竟當年的事我是知情人。可也不是所有人都了解內幕,你做出這種決定,可能會傷害到關心你的人。」

「林琛?」我直截了當地問。

「他對你很崇敬,很敬愛,很……不一樣。」

我搖搖頭:「我是他的老師。」

「他已經畢業了,說起來,你也只比他大了幾歲。」梅子道。

「和年紀無關,」我舉起手,給她看了看戒指,輕笑道:「和人有關。他已經知道了,我也已經告訴他了。」

「說來說去,還是弈銘,」梅子往椅背上一靠,揚眉道:「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上,我衷心勸告一句,別當久了鵪鶉,就忘了鳳凰是什麼模樣。當年 B 大法學院第一名,天不怕,地不懼,自信飛揚的葉阮阮——才是弈銘心動的人。」

「這些年,你不但弄丟了弈銘,也弄丟了自己。」

「婚姻中,只有愧疚和服從是遠遠不夠的。」

「你如果只想做一個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小嬌妻,大可以繼續畏首畏尾。」

「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弈銘現在不愛你,只是需要你,那將來呢?你能把高嶺之花拉下神壇一次,就不想再拉下第二次?」

「到底是依舊愛弈銘,還是不敢愛弈銘,你心裡很清楚。」

一長串的連問帶逼,夾槍帶棒。

頗有幾分當年梅婧上庭時的風采。

「最後一句話。」

梅婧站起身,抻了個懶腰:「你下午沒課,去 B 大校史室轉轉,這不是建議,是——命令。不去的話,下次連刷鍋水都不給你喝。」

11

喝不喝刷鍋水是次要的,但我還是遵循梅子的話,去了 B 大。

和 D 大綜合性大學不同,B 大是國內最好的政法專校。

走進大門時,我有種隔世的恍惚感。

已經很多年沒回來了。

我人生中最好的年華,年華里最美的回憶,全部都在這裡。

校史室在圖書館負一層,進門時,我從錢包夾層中拿出了當年的學生卡。

——重要的東西,我一向隨身攜帶。

這個習慣,恐怕改不了。

校史室類似小型展覽館,人不多,三三兩兩,走走停停。

牆壁上懸掛著照片,從百多年前的黑白照,到有了舊大樓,又有了林蔭路,漸漸成了校區的模樣。

再往裡走,就是數不清的獎盃、獎章、獲獎照片。

一張一張看過去,在某一張前,停了腳步。

那張照片里有四個人。

中間的那個,年少俊美,清冷倨傲。

是大學時期的弈銘。

這張照片,是弈銘大一那年,參加國際大學生辯論大賽,在香港拿到了冠軍。

作為四辯,不滿十八歲的弈銘太過年輕,可在決賽時,弈銘的完美發揮,果斷切入,不疾不徐但步步緊逼,最終讓對方邏輯鏈崩盤,難以自洽。

與其他辯手的激烈交鋒不同,弈銘從始至終都是冷靜的,甚至可以說波瀾不驚。

那次比賽,在網絡上引起不小轟動,號稱「雄辯香江」。

這樣光芒萬丈的弈銘,被寄予厚望——現在看來,他的優秀一如當年,從未改變。

我又往後走。

走了幾步,驀然愣住。

牆上的照片里有五個人。

中間的那個是弈銘,四年後的弈銘——他的容貌沒有發生太大變化,眼神卻不似當初那般冷傲,眼底還有些不易察覺的溫柔。

在他左臂旁站著的女孩,笑容燦爛,明艷似陽,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自信。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

一邊摸著,一邊伸出手指,想摸一摸照片里那個女孩的臉……

「這個不能碰!」

耳邊忽然響起不悅的聲音。

我一愣,看向身邊。

是兩個年輕女孩兒,其中一個皺眉道:「校史照片,請勿觸碰。」

「哦……」我連忙放下手,歉意道:「抱歉,我剛剛不小心走神,沒注意。」

女孩兒點了一下頭,沒理我,看向牆上的照片。

「這好像是第十八屆國際辯論賽吧?」另一個女孩兒悄聲問。

「應該是吧。」回答她的女孩往下看照片簡介。

「是第十九屆。」我替她答了。

「還真是!」看見簡介的女孩應了句,又輕聲念著:「……第十九屆國際大學生辯論賽冠軍留念,地點台北市,領隊弈銘,參賽者,一辯薛雨路、二辯孫月怡、三辯梅婧、四辯……」

四辯,葉阮阮。

我猛地閉上眼,耳邊似乎又聽見了歡呼聲。

【……第十九屆國際大學生辯論賽,獲得冠軍的是 B 大辯論隊,最佳辯手——】

「最佳辯手,葉,阮,阮……」

女孩兒的聲音輕之又輕,落在我耳朵里,卻仿佛要重重地砸穿鼓膜。

那一年,我大二,弈銘已經畢業了。

不似剛入學時,我單方面與他短暫的針鋒相對,那時候的我已經喜歡他很久了。

說是比賽榮譽,其實也是在與他較勁。

幼稚又衝動的以為參加他參加過的比賽,拿到他拿過的榮譽,就能證明自己不比他差。

雖然幼稚,雖然衝動,但那股衝勁兒,不服輸的勁頭,直到現在,直到今天,我依然記得清楚。

骨子裡,血脈中,流淌著的,跳動著的,是躍躍欲試,是膽大包天,是無畏無懼。

我敢在大一入學時,得知大四的弈銘是 B 大之光,就擼著袖子報名辯論社,第一場挑戰弈社長的權威。

……自然是輸了。

弈銘三言兩語,我詞窮語盡。

那時候他說什麼來著……

好像是說……

「口才好不等於辯論強,辯論從來都不是吵架,更不是誰大聲誰有理,辯論,靠的是腦子,比的是邏輯,你……」弈銘淡眸掃來:「還得再練練。」

練練就練練!

我把所有能找到的辯論賽視頻都找出來看了一遍,又專門買了有關辯才的書回來看。

最後在食堂堵住了弈銘。

「社長,你能不能教教我?」

「不能。」

「哦。」

第二天,繼續去堵人。

一連堵了半個月,弈銘終於對我說了除「不能」外的話。

「我大四了,馬上要去律所實習,沒有時間配合你。」

「我大一,我時間多,我可以配合你,幾點都行,什麼時候都可以!」

然後……

然後漸漸和弈銘熟了起來。

再然後,深刻了解到這個人的強大,也明白自己和他的距離。

但距離並不是永遠不能超越。

我某足了勁,不但要在辯論上追緊他的腳步,學習也要頂頂好。

弈銘是 B 大上一個榮光,我葉阮阮就要做下一個。

……又是時候發覺自己喜歡上他的呢?

細節不記得了,但像弈銘這樣的人,或許動心只是一剎那的事。

喜歡,就要去追。

我追了。

也追成功了。

這張照片——胳膊挨著胳膊,誰能想到,我們背過去的手,在偷偷交握。

弈銘那個時候是真的喜歡我啊。

可我現在,卻弄丟了我自己。

捂著半張臉,我滿心澀意,滿心酸堵。

「……你沒事吧?」旁邊的女孩兒看我奇怪舉動。

我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12

下午弈銘發了消息,問我幾點下班,要來接我。

我回復他時,特地註明,正室,大房,法定配偶,請一定來西門!

弈銘還算通情達理,在西門把我接上了車。

我們又一起接了桑桑。

晚飯是弈銘做的,我在旁邊幫他洗鍋刷碗。

弈銘看向櫥櫃,若有所思。

「怎麼了?」我問。

「明天買一個洗碗機,」弈銘看向我:「怎麼樣?」

我想都不想就回答:「隨便啊,這是你家,你決定就好。」

弈銘原本打量著尺寸的目光忽然頓住了。

慢慢垂下眼睫,悄無聲息地隱去黯淡。

桑桑在院子裡遛狗,星星還小,不能溜到外面去。

一人一狗也不知道誰溜誰,在草坪上到處滾。

滾夠了,兩隻幼崽髒兮兮地一起在門口罰站。

我左手抱起桑桑,右手拎著星星,朝沙發上看文件的弈銘喊:「我帶他們上樓洗澡去了!」

弈銘低應了一聲。

我先把桑桑涮了一遍,又把星星搓了一回。

拿著吹風機,先吹桑桑頭髮,再吹星星狗毛。

兩隻都蓬蓬鬆鬆,乾乾淨淨後,該進被窩的進被窩,該睡狗窩的睡狗窩。

「媽媽晚安。」桑桑親了我臉頰一下,又親了另一邊:「這個是給爸爸的。」

我:……這個很難代替轉交。

我洗完澡,躺在大床上,翻身看向旁邊空著的枕頭。

和弈銘已經結婚了。

夫妻之間的事,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何況,今天在校史館,我就生出了一種衝動,想找回了當年相愛的感覺。

……就先從,幫桑桑帶一個晚安吻開始吧。

我等了很久,約莫一兩個小時,弈銘卻遲遲沒回房間。

這麼忙?

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十二點半。

我掀開被子,起身下樓。

客廳的吊燈被關掉了,只餘留一盞落地燈。

燈光不甚明亮,暖黃朦朧。

弈銘靠坐沙發上,文件散落在手邊,頭枕著沙發靠背,已經睡著了。

我放輕了腳步,走到他身邊。

收整完文件後,考慮要不要叫醒他,這個姿勢睡在這裡,明天肯定渾身疼。

不過……

我慢慢蹲下身,趴著沙發扶手,抬頭看他的睡顏。

弈銘這張臉與多年前相比,幾乎沒什麼變化,膚色依舊冷白,眉眼依舊鋒銳……他變得最多的是氣質。

以前的他,清冷強大。

現在的他,成熟端重。

而我……

在他面前,自慚形穢。

我把頭低了低,下巴枕在手背上,半蹲著看弈銘,看一遍不夠,看兩遍也不夠,要一直看,一直看才好……

弈銘睡得不安穩,一直在皺眉。

還是得叫醒他。

我想站起身,可蹲了太久,雙腿不聽使喚,整個人直撲了過去。

弈銘醒了。

被泰山壓頂給壓醒的。

「不好意思,我腿麻了。」我朝弈銘乾笑。

「沒事,」弈銘的聲音有些低啞,手指卻按向我膝蓋:「哪裡麻?大腿還是小腿?」

「小腿,」我說,「沒事,一會兒就好了。」

弈銘嗯了一聲,沒說別的,只是在不停揉按我酸麻的肌肉。

我坐在他腿上,抬眼就能看見他半垂下的眼眸,幽深晦暗。

「你今天工作多?」我問。

「不少,」弈銘換了一隻腿揉:「國外幾個案子的資料傳過來了,得儘快審閱整理完。」

「你沒有助理嗎?」我覺得奇怪,弈銘這個級別的大律師,應該不缺做這種雜事的助理才對。

「之前的助理留在國外,國內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弈銘問:「還麻嗎?」

我踢了踢腳,搖搖頭:「不麻了。」

「你先睡吧,」弈銘把我從他腿上退了下去,淡聲道:「我去書房工作,今晚不回房間了。」

不回房間了啊……

我心裡一閃而過了難以言喻的失落。

在弈銘拿起文件時,又忍不住道:「這些基礎工作我也能做,我幫你吧。」

弈銘眯了一下眼:「你想做我的助理?」

「也不是,」我撓了撓耳後:「我就想幫幫你……」

弈銘堅定拒絕:「事關涉及當事人隱私,除代理律師和有關人員外,不能外泄。」

「啊那——那就算了。」我只能放下手。

弈銘帶著文件上樓,進書房後關了門。

我站在門外,遺憾嘀咕:「……桑桑的晚安吻,我還沒帶到呢。」

13

弈銘變得很忙,忙到每晚都在書房加班,沒空回臥室睡覺。

眼見他工作這麼多,我覺得我最好體貼一些,別給他找麻煩。

幼兒園的親子會每月一次,我沒告訴弈銘。

領著桑桑進幼兒園時,桑桑還在問,爸爸怎麼沒來。

「爸爸在忙工作,」我摸了摸她軟軟的頭髮:「以前不也是媽媽陪你的嗎?」

「可是以前我沒有爸爸呀……」桑桑小聲說:「現在有爸爸了,我想爸爸媽媽一起陪我。」

「下次吧,」我對桑桑保證:「下次一定讓爸爸也來。」

桑桑雖然失望,可也乖乖點了頭。

親子活動大部分都是些室外遊戲,父母子女共同完成。

我領著桑桑,遇到了鄭師兄和嘟嘟。

「阮阮,」鄭佑牽著嘟嘟:「你來了——嘟嘟,叫葉阿姨。」

「葉阿姨好。」白胖胖的嘟嘟很有禮貌。

「你好呀,」我比了比嘟嘟的身高:「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小孩子長得快,」鄭佑看向桑桑,笑著說:「桑桑也長高了點。」

「鄭叔叔好。」桑桑對鄭佑很是親近,但對嘟嘟……她哼了一聲。

搶糖之仇,不共戴天。

幼兒園老師遠遠地召集著家長和孩子,我和鄭佑帶著桑桑嘟嘟走了過去。

嘟嘟和桑桑年紀相當,我與鄭佑又是同校畢業,彼此之間,關係熟稔。

這種活動參加的次數多了,很懂怎麼分配合理。

需要腦力參與的,拼小花,畫太陽,我領著桑桑和嘟嘟。

需要體力參與的,打手球,滑滑梯,鄭佑領著桑桑和嘟嘟。

中途休息時,所有小孩和家長被安排在沙地,堆沙子玩。

桑桑用沙子捏成小狗,嘟嘟要攏一條大龍。

我和鄭佑坐在一旁,看向兩個孩子。

「桑桑動手能力很強,」鄭佑笑著說:「小狗捏的不錯,你可以考慮讓她學美術,或者雕塑。」

「她捏的好,是因為最近真的養了一隻狗。」我說。

「養了狗啊……」鄭佑感慨:「嘟嘟也一直很想養個寵物。可我工作忙,照顧他已經很勉強了,沒多餘的精力再照顧寵物。」

「律師嘛,」我想起家裡的那位,不由得笑了笑:「忙是應該的。」

「有的時候也在想,如果不當律師,像你一樣,當個大學老師,或者法律顧問,會不會好一點,可我入行這麼多年,哪能說放下就放下。」鄭佑苦笑:「何況,我又是單身父親,相比起安逸的工作,我更需要為嘟嘟的將來做打算。」

與我的情況不同,鄭佑是因為喪偶,才不得不成為單身父親。

「阮阮,」鄭佑回望向我:「你想過要組建家庭嗎?」

我一愣。

鄭佑低笑了一聲:「不瞞你說,我想過——最近想的。」

不等我說話,鄭佑垂眸道:「淑雪去世三年了,一開始我走不出來,覺得這個世界是灰暗一片。嘟嘟是我唯一的希望,看見嘟嘟,我能想到淑雪,照顧嘟嘟,就是照顧我和淑雪的孩子……時間就這麼一天天過去,直到最近,我開始考慮新的生活。」

說到這裡,他又慚愧地笑了一下:「……這麼說,似乎有些對不起淑雪,但我想,無論是我還是嘟嘟,都不應該一直困在孤城裡。尤其是嘟嘟,他沒有母親,生命里註定缺少了一份柔和的愛,至於我——我其實,也很願意讓這個家庭再度完整。」

「鄭師兄……」我失措地喃喃。

「阮阮,」鄭佑直白地看向我:「桑桑需要父親,嘟嘟需要母親。我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彼此知根知底,我的情況你了解,你的情況我的清楚。無論從性格還是能力,從學歷還是感情上來看,我覺得,我們很合適。」

我明白鄭佑的意思。

客觀來說,他是高收入的知名律師,我是社會地位很高的大學老師,一個有錢,一個空閒,可以平衡家庭關係,讓兩個孩子都得到很好的照顧。

「你不用急著回復我,」鄭佑溫和地笑了笑:「我只是提出建議,你可以仔細考慮,之後再——」

不用考慮了。

我深吸一口氣,開口道「鄭師兄……」

「鄭佑!」

和我聲音一同響起的,是弈銘冷到骨子裡的聲音。

我連忙回頭,就見弈銘站在沙地外,西裝革履,單手插兜。

與我對視時,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越過我,直直看向鄭佑:「好久不見。」

「弈銘?」

鄭佑也是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子,伸出手道:「是有些年沒見了。」

弈銘與鄭佑單手交握,緩緩說道:「我剛回國,工作忙,來得晚了點,不過——再怎麼說也是一校畢業,阮阮又是你的師妹,你怎麼好讓她犯罪呢?」

犯罪兩個字一出來,鄭佑頓時皺眉:「你什麼意思?」

弈銘鬆開手,動作優雅緩慢地轉動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又看向了我。

我手指上空空如也。

弈銘冷淡地掀了掀唇,壓下眼底涌動的惱怒,對鄭佑一字一句道:「行為人違反我國刑法有關規定,在有合法配偶的情況下又與他人結婚,或明知他人有配偶的而與之結婚……這種行為構成什麼犯罪,你應該很清楚。」

「……重婚罪,」鄭佑喃喃了一句後,忽然道:「你和阮阮結婚了!」

「大概是吧。」弈銘淡淡道:「我們有結婚證,有共同的孩子,但她似乎還沒進入狀態。」

鄭佑輕嘆了一口氣,恢復溫笑:「桑桑果然是你的孩子……我就說嘛,除了你,阮阮也不會生別人的孩子。」

這話說完,鄭佑又對弈銘道:「剛剛抱歉,我並不知道你和阮阮已經結婚了,提出這種請求,是我冒昧。不過我對阮阮的好感,是基於我覺得我們兩個可以建立一個完整的家庭。現在她結婚了,我——」

鄭佑笑嘆:「我就再遇吧。」

「爸爸!我的大龍砌好了!」嘟嘟遠遠地喊。

「媽媽,我捏的星星也……爸爸!爸爸!」

桑桑看見了弈銘,直接從沙地跳起來,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了過來。

桑桑抱住弈銘的大腿,滿眼激動:「媽媽說你不來了,爸爸來了是驚喜!」

弈銘把桑桑抱起來,輕掃掉她臉上沾著的細沙:「這個驚喜喜歡嗎?」

「喜歡!」桑桑摟著他的脖子不放手。

弈銘走進沙地里,看向桑桑捏的小狗:「這是星星?」

「像嗎?」桑桑滿懷期待地問。

「如果你把尾巴也捏上去的話,就很像了。」

桑桑仔細一看,啊地一聲:「我忘了尾巴!」

弈銘把桑桑放下來,桑桑又跑回去繼續捏她的星星了。

我走到弈銘身邊,有些心虛道:「你怎麼來了?」

弈銘的視線在桑桑身上,對於我,淡淡地回問:「我不能來?還是不應該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連忙說:「我是看你最近太忙了,每天晚上都睡在書房,才沒告訴你,不是故意隱瞞。」

「你這麼做合適嗎?」

弈銘的聲音越來越沉,他轉頭看我,滿眼冷意:「我們是夫妻,是桑桑的父母,你應該做的難道不是告訴我這件事,然後問我有沒有時間——只因為你覺得我忙,就可以不經我同意,甚至不知會我,直接剝奪我選擇來或者不來的權利?」

「我……」我辯解不了,啞口無言。

「在你心裡,只把我當做持結婚證的另一半,」弈銘眼中閃過一絲疲憊:「就像鄭佑說的,『條件合適』『彼此合適』,就可以考慮結婚……可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那你想要什麼?」我急切地問:「你說出來,我有的,都給你!」

「我要你。」弈銘定定看向我:「重逢之初,我已經告訴過你,我要的是你。」

「可我,我們已經結婚了啊……」他的要求,我已經達成了。

「葉阮阮!」

弈銘像是真的生氣了,他急喘了兩下,咬牙道:「如果你繼續這樣——」

弈銘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來,只用力攥了攥手指。

片刻後,他頹然鬆開。

「……如果你繼續這樣,那或許是我錯了。」

「……我想要的那個人,不是你。」

14

我和弈銘陷入了冷戰。

那天之後,我們沒有再交流過。

弈銘依舊睡書房,好幾次我想敲門進去,都沒能提起最後的勇氣。

家裡的氣氛不對,連桑桑都感覺出來。

她曾經是沒有爸爸的孩子,現在有了爸爸,就很怕再失去來之不易的父愛。

晚上給桑桑洗澡的時候,她拽著我的手,小聲問:「媽媽,別和爸爸吵架,可以嗎?」

我微怔:「我們沒吵架。」

桑桑搖搖頭,說:「你們吵架了,我知道,爸爸很傷心,媽媽很難過,我也知道……如果是爸爸的錯,你可以讓他道歉,如果是你的錯,你向爸爸道歉。媽媽,我如果做錯了事,你會指出來,可是為什麼,你和爸爸什麼都不說呢……」

桑桑的話把我問住了。

有什麼話是不能問的,不能說的,不能解釋的,不能坦白的?

我和弈銘。

在一個錯綜複雜的毛線球兩端,用力拉扯,越拉越緊,幾乎成了死結。

再這樣下去……

再這樣彼此疏離下去。

會不會就真的像弈銘說的,我不再是他要的那個人了……

患得患失,誠惶誠恐。

怎麼會是弈銘要的「葉阮阮」呢。

-

食堂的紅燒肉味道沒變,但我的胃口卻越來越差。

「你這是怎麼了?」

梅子坐到我對面,看向餐盤裡沒動幾口的紅燒肉,試探著問:「又懷孕了?」

「別亂說。」我提不起力氣地回答。

我和弈銘是清清白白的柏拉圖夫妻。

「那你怎麼一副要喘不上氣的樣子?」梅子又看向我手邊厚厚一疊海報:「工作忙?」

「學校在暑假前安排了一場講座,」我說:「這些海報得貼到布告欄,還有一些要發給學生。」

「什麼講座?誰的講座?」梅子拿起一張海報,嚯了一聲:「這是法學院的講座?你確定?」

她把海報翻過來,正面是暗紅一片。

海報正中間是穿著晚禮服,露著半個背,微微側臉,半張臉隱在暗影中的女人。

「確定,這是國外姐妹校的著名法學教授,MS·Lorrin,領導邀約過幾次,她都沒答應,這次不知道怎麼,居然主動要過來。這海報是她提供的,要求務必印刷成這樣。」

梅子嘖嘖稱奇:「這身材,這氣質……雖說外國人都很有個性,但這位——真的是教授?」

「如假包換。」

我收起她手裡的海報:「下周就到了,你有空可以去聽聽。」

「我聽什麼?」梅子嗤笑:「我一個承包食堂的……」

「說真的,」我認真看向梅子:「你沒有想過要重新申請律師執照?」

「沒想過。」梅子想都不想就回答。

「一次都沒想過,一點都沒想過?」我追問。

梅子把手臂往身前一端,要笑不笑地看我:「葉阮阮,你清醒一點吧,和你註銷律師執照不同,我是被吊銷的。因為毆打當事人,情節惡劣,終身吊銷。」

「吊銷也可以恢復,只要滿足條件……」

「滿足不了,」梅子冷淡道:「自有律師行業以來,國內沒有一個被吊銷執照的律師能申請恢復,何況我本來也不想做律師。再讓我給一個涉嫌強姦的狗男人做無罪辯護,我寧願繼續當廚師。有些東西,只要下定決心,扔了就扔了,不後悔也不挽回。有些東西,如果捨不得,就千萬別輕易放手,免得後悔莫及。律師執照就是我不稀罕的玩意兒。」

我望向梅子,當年 B 大法學院,脾氣火爆,能力卓越的梅婧,雖然沒了律師資格,但依舊風華不減。

「誒……」

「又嘆什麼氣?」梅子瞥我。

「和你一比,我慫得跟條蟲似的。」我說。

「呦,」梅子笑了:「你還知道你慫?行,還有點自知之明。說吧,是不是和弈銘鬧矛盾了?」

我點頭。

「我以為上次讓你去校史室,你能清醒一點,現在看來,還是給的藥不夠猛,下的鹽不夠重。」

梅子冷眼看我:「你還是和弈銘離婚吧。」

我一驚:「為什麼?」

「因為你們這場婚姻徹頭徹尾就是敗筆,」梅子冷靜道:「弈銘搞出了個未婚妻,讓你不敢痴心妄想。你畏畏縮縮,讓弈銘失望失落。你說你們還在一起做什麼?相互折磨,虐戀情深?我可最看不得這一套了。」

「要麼離婚,一拍兩散,要麼你們兩個至少有一個從啞巴變成正常人,長嘴是幹嘛的?你對他有意見不會說嗎,他對你不滿不能提嗎?」

「你再這麼死不死活不活的,也別來我這兒吃飯了,我看得都倒胃口!」

梅子和桑桑說了一樣的話。

梅子足夠成熟,桑桑足夠稚嫩,可這兩個人卻出奇地意見統一。

我不由得開始反思,我和弈銘——是不是應該換個方式,好好談一談?

我曾經主動過,有十分的勇氣,就用了十分,如今……

如今。

只剩一分了。

但這唯有的一分,我願意給弈銘。

總要有個人先邁出一步的。

我來!

15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

確切的說,是 MS·Lorrin 的行程有了變化。

不知道領導使了什麼神通。

MS·Lorrin 不但會提前到,還將原本一次的講座,延展為三次。

法學院所有人都為此忙翻了天。

得到通知時,弈銘的電話也打了過來。

電話里,他聲音依舊平淡,卻也透著些許的堅定。

「你幾點下課,我來接你,我有事想和你談。」

「今天嗎?」我望著已經摞了十多公分高的通知件,頭疼道:「今天不行,我有工作得加班,桑桑拜託你接了。」

「加班到幾點?」弈銘問。

「還不清楚,總之……」我揉了揉疲憊的額心:「這兩天我都會很忙。」

弈銘沉默,沒說話。

我翻著文件頁,想找出之前的某一份,重新確認。

「……葉阮阮。」

「唔。」我心不在焉地應。

「你是在躲我嗎?」弈銘問。

翻文件的動作一頓,我嘆氣道:「沒有,這個真沒有。」

想起梅婧,想起桑桑,想起校史館。

我吸了口氣,補充:「我不但沒有躲你,我甚至想迫不及待見你,有些事,我也想和你說,不過我現在是真的忙,等我兩天,忙過這件事,我們開誠布公,好好談一談。」

聽筒那邊又沒動靜了。

我看了一眼螢幕,通話沒斷啊。

「弈銘?」我疑聲。

略重的呼吸聲傳來,弈銘冷靜道:「剛剛那句話,再重複一遍。」

「為什麼?」我不解:「你沒聽清?」

「我聽清了,我開了錄音,你再說一遍,如果做不到開誠布公,我就去告你。」

我被氣笑了,想都不想就回了句:「你是有什麼職業大病嗎?弈大律師!」

說完,卡殼。

Emm……這麼說會不會有點……不太友善啊……

我擔心弈銘不高興,想著怎麼找補。

弈銘的聲線卻放輕鬆了許多:「我想你很久了。」

我心裡一跳:「……啊?」

「葉阮阮,」弈銘意味深長:「別再讓我想的人消失。」

他想的人是我。

但不是之前的我,甚至不完全是現在的我,是很早很早以前,無畏無懼的我。

我懂了他的意思。

-

在學校連軸轉了三天兩夜,睡覺全靠教師宿舍。

講座開始的第一天,風雨交加。

我看向被沖刷得到處都是的海報,感慨道:「早知道就不貼這麼多了,累死累活,還不如老天爺一個噴嚏呢。」

「你也知道自己累死累活,那還不去驗收一下成果?」梅婧把一碗刷鍋水放在我面前。

「……能不能別——」

「給你放了雞蛋,」梅婧用勺子撈了撈:「你看,這麼多。知道你辛苦了,特意加餐。」

我捧起加了雞蛋的刷鍋水,咕嘟了好幾口,勉強有了絲力氣。

擺擺手,我說:「不去看了,我想早點回家。」

「迫不及待?」梅婧問。

「迫不及待!」我重重點頭。

梅婧笑道:「看來你是想好要和弈銘攤牌了。」

我是想好了。

可領導非得橫插一腳。

就是說——講道理地說,這世界上的領導都這麼討厭?!

「……不是說了只要講座順利就給我放假的嗎?」我抗議。

「我是答應了你,可又沒說是開始順利還是結束順利——你忙都忙了那麼久,不差最後這三天。況且也不用你再跑動跑西,就在會場維持一下秩序,還能順便聽聽,有利無害。」

「但——」

「這場講座非常重要,對你也很重要。」

「可——」

「評職稱,升教職,可全在這一點點的積累上了。」

我生無可戀地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

有什麼辦法呢。

法學院諸多講師里,我資歷最淺,年紀最輕,不聽話沒活路啊。

不過這次我吸取教訓了。

先給弈銘打了個電話。

「阮阮,」弈銘接起電話時,直接問:「結束嗎?我去接你。」

「弈銘——」

我拉長了聲音,忍不住劈頭蓋臉,把領導一頓狠罵。

怎麼說呢……

不敢當面頂撞,我私下和老公訴苦沒問題吧?

我越是罵的厲害,弈銘的聲音就越是清朗。

最後,我蔫了吧唧道:「講座下午五點結束,我不想住宿舍了,我想回家,我想桑桑了,我也……想你了。」

「好,」弈銘道:「五點我去接你。」

他頓了頓,補充道:「接你回家。」

一個字,熬。

熬到五點,人生贏家!

頂著大雨,我扛著傘跑到講座樓。

樓門口橫幅掉了大半,花籃歪歪斜斜,人卻不少。

再大的雨也擋不住學生們的熱情。

會場坐得滿滿當當,連通道走廊也擠滿了人。

我和另外兩個老師在台上,調試話筒,擺放銘牌,做最後確認。

「可以了嗎?」我看向控制台。

擺弄著筆記本電腦的老師比了個 OK。

我拎著兩瓶礦泉水,聽見有人喊:「教授到了。」

匆忙放下水瓶,我下台時,朝門口看了一眼。

一眼。

就這一眼,我整個人都驚住了。

腳下步履一錯,險些跌下台去。

「葉老師。」

幸虧身邊有人扶了我一把,小聲問:「沒事吧?」

「沒……」

我驚魂未定,咽了咽口水,一雙眼死死看向走進來的人。

MS·Lorrin……

就在不久前,我還見過她——衣著不整,懷抱裸男的樣子。

我看著她,她也看見我。

艷麗的紅唇微微上揚,無聲地做了個「嗨」的口型。

金樺。

16

我手腳有些發顫,幾乎是飄著坐到了位置上。

金樺這樣的容貌,這樣的風情,她一出場就註定是焦點——何況,她本來就是這場講座的主角。

然而,金樺的講座又很是不一樣。

她坐在沙發上,雙腿一疊,笑吟吟地對著話筒說:「很榮幸受貴校邀請,來到這裡講座——貴校之前一直在邀請,我不肯答應的原因是我覺得,於法律專業而言,實在沒什麼可講的,因為我更自豪的是顏值和身材。」

「這次之所以會答應,完全是出於人情考量。」

「我的合伙人,他的妻子是貴校教師。」

「乘法口訣說,一一得一,一二得二,按照這個邏輯,我和貴校也算姻親。」

「哦,這個姻親,是雙引號性質,不受法律保護。」

金樺在台上含笑著說了許許多多的話,我整個人都在恍恍惚惚中。

「……這位教授還真是風趣。」

「不但風趣,而且……不像個教授。」

「她本來也不教學,MS·Lorrin 是國際大律所的聯合創始人……」

「她說的合伙人的妻子是誰啊?」

「這我哪知道……」

竊竊私語傳進耳朵里,我更是心慌意亂。

金樺講了什麼,我完全沒心思聽,像被禁錮在釘板上一樣,坐立難安。

好不容易,等到講座結束。

在金樺漫不經心地揮手告別時,我立即站起身,想都不想就跟了出去。

整個講座的流程都是我安排的,金樺離開時的路線、接送的車輛也由我負責。

在大部分學生擁擠著想跟隨金樺時,我直接去了側門。

外面的雨還在下。

金樺靠在側門樓檐下,單手夾著根煙。

見我微微有些氣喘,她勾起紅唇:「之前在視頻里看得不是很清楚,原來弈銘喜歡的是清秀可人款。」

這句話原本平平常常,可在我聽來,卻滿是意味深長。

……我的出現,破壞了她和弈銘的婚姻。

就算弈銘解釋得再多,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在金樺面前,我始終心慌。

「對不起。」我低聲說。

「道什麼歉,」金樺毫不在意地嗤笑:「錯在弈銘,不在你。」

「弈銘有錯,不代表我就完全沒有責任。」我態度誠懇,再次道歉:「對不起。」

「這麼愧疚啊,」金樺吸了口煙,薄薄的煙氣從她唇縫逸出,她忽然看向我,眼眸泛冷:「既然這麼愧疚,就該知錯能改。和弈銘離婚,把他還給我,怎麼樣?」

我啞然地說不出話來。

「不願意?」金樺笑了:「不願意是對的,那可是弈銘啊……和他結了婚,傻子才願意離婚。」

「我不是不願意。」我咬了咬下嘴唇,手指攥緊,指甲摳的掌心生疼:「……如果弈銘要求,如果,如果——他需要我和他離婚……」

「那你就離?」金樺覺得好笑:「都不爭取一下?說結婚就結婚,說離婚就離婚。我和弈銘沒那種感情,所以不在乎,你總不會和我一樣,也不在乎吧?」

我沒辦法回答金樺。

我沒辦法在弈銘的前未婚妻面前,承認自己的感情。

我已經破壞了他們的婚姻,沒臉耀武揚威。

「默認了?」金樺誇張的笑:「不會吧?你對弈銘真的沒感情?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搞了半天,是弈銘一廂情願?」

金樺笑得停不下來,視線越過我,看向更遠處,嘲笑說道:「弈銘,你怎麼這麼不值錢啊。」

我渾身一震,立刻轉頭。

大雨中,弈銘撐著一把傘,定定看向我。

「弈銘……」

我喃喃自語,猛地想起,之前讓他來接我回家的事。

弈銘看向我的眼神很複雜。

失落,疲憊,無奈,自嘲。

種種情緒堆積交疊。

弈銘轉身要走。

「弈銘!」我往前追了兩步。

「等一下,」金樺叫住我,湊到我耳邊,笑眯眯的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和弈銘,根本不是未婚夫妻——你呀,你一開始就被他騙了。」

我倏地抬頭,驚詫看向金樺。

金樺身上有淡淡的玫瑰香,她彈了彈手裡的煙,勾唇道:「聽說你當年也是 B 大第一名,我沒見過那時候的你是什麼樣子,但現在的你,實在不配和弈銘在一起。腦子就像車軸,一直轉,一直動,等什麼時候不轉了,就生鏽了,你現在的腦子——銹跡斑斑。想想弈銘為什麼要騙你,想通了,就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不過現在……」

金樺看向雨幕中走遠了的弈銘,似笑非笑:「你再不追過去,恐怕真要火葬場了。」

我來不及細想金樺的話,也顧不得外面瓢潑似的雨,大步跑向弈銘離開的方向。

雨水從上至下地淋,渾身沒有一處乾爽。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驀地想起了當年分手的那天。

也下了雨。

弈銘站在雨里,固執地問我,為什麼要分手。

我像個機器人,雙目空洞,無論他再問多少遍,我的回答就只是兩個字。

分手。

不給任何原因,不作任何解釋。

那次的雨下了一整夜,天快亮的時候,弈銘終於離開了。

那之後,就是數千日夜的離別。

如今像是舊事重演。

桑桑說,有錯要道歉。

梅子說,做人要長嘴。

金樺說,腦子會生鏽。

他為什麼要騙我。

他和金樺明明沒有婚約。

為什麼要騙我。

……他要結婚,急切的,要成為夫妻。

……他買了戒指,急切的,要把我套牢。

……他氣我不把他的家當做家。

……他惱我不告訴他桑桑的事。

他的所作所為,所有一切,只有一個解釋。

他說過了,說過很多次。

——他說,我要你。

「弈銘!」

我追到他身後,忽然大喊:「你給我站住!」

大雨蓋不住我的吼聲。

弈銘停了腳步,但沒有轉身。

我幾步走到他身後,狠狠抹掉下巴的雨水:「現在,你不許說話,聽我說!」

弈銘沒動,也沒說話。

我喘了幾口氣,掀開被雨水打透的頭髮,死死盯著他:「什麼和金樺聯姻,什麼利益婚約,都是撒謊!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很好騙,很好糊弄,你說什麼我都信,你做什麼我都應,為所欲為,張口就來!我以為自己插足了你們的婚姻,我內疚,我害怕,我見到金樺就像老鼠見到貓,我恨不得給她跪下求諒解——這都是因為你騙我!」

弈銘轉過身,雨傘下,臉色同樣不好看:「我這麼做是因為——」

「因為什麼都不該騙我!騙我就是錯!撒謊就是不對!」我氣惱惱地吼:「道歉!現在!馬上!」

「你讓我道歉?」弈銘眼眸冷硬:「你就沒錯了?」

「我有錯,但這件事是你不對,」我狠狠瞪他:「就這件事,單單是騙我這件事,你道歉!」

我的怒火幾乎要從眼睛裡噴出來。

再大的雨也澆不滅。

弈銘抿了一下唇,把雨傘遞過來。

我卻一把揮開。

雨傘在雨中翻了個身。

我仰起脖子,怒視咆哮:「道歉!」

一起淋著大雨,弈銘仿佛冷靜了些,他低垂眼睫,慢慢道:「騙你這件事,是我不該,對不起,但我當時——」

「你道過歉了。」

我雖然打斷了他,神色卻平靜下來。

「你的道歉,我聽見了,也原諒了。」

「現在,輪到我道歉。」

我看向渾身雨水的弈銘,深吸了一口氣,不再遏制浮上心頭的衝動,仿佛開閘洪水一般,洶湧不止。

「對不起,弈銘,當年傷害了你。」

「對不起,弈銘,不知會你,生下桑桑。」

「對不起,弈銘,我像膽小鬼一樣,不敢和你聯絡。」

「對不起,弈銘,重逢之初,沒能道歉。」

「對不起,弈銘,我隱瞞舊事,卑微懦弱。」

「對不起,弈銘,我自以為是,不敢剖開真心給你看。」

……

雨水混合著我一聲聲歉意,砸在地上,砸進心窩。

最後,我在雨中對上弈銘透徹的眼眸,語帶哽咽:「對不起,弈銘,我弄丟了你想要的葉阮阮……」

耳邊的雨聲越來越大,七零八落。

「……現在,我的葉阮阮,她回來了嗎?」弈銘輕聲問。

「你的葉阮阮讓我問你,」視線被雨水遮擋,我卻固執地盯著弈銘:「你欺騙她,和你結婚,是因為你還愛她,對嗎?」

這就是問題的答案。

為什麼他要騙我。

因為他要我。

也因為,他愛我。

弈銘回望著我,在我的目光中,點下了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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