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忒奇怪。
我心不在焉地給齊瀾和銀榮倒茶,想得太入神,一個不小心灑在了手上。
燙得我手一抖,趕緊放下茶壺,再去看手,已經紅了一片。
「阿若,你沒事吧!」
銀榮連忙起身。
齊瀾卻比他動作更快。
他動作溫柔地握住我的手,輕輕在燙紅的地方吹了吹。
微涼的氣流讓我下意識地縮了縮手。
齊瀾卻穩穩握住,綠眸自下而上看著我。
「阿若,還疼嗎?」
齊瀾的聲音若山間清冽的泉水,我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呆呆搖了搖頭。
齊瀾嘴角勾起一個清淺的笑意:「要小心些。」
我又呆呆地點頭。
美人一笑,我魂就飛到九霄雲外了。
有齊瀾在,銀榮一向不敢造次,他只能勉強笑道:
「難得見老師這麼關心別人呢。」
我本以為齊瀾這次依舊就像之前一般無視銀榮的話。
誰知,齊瀾竟是轉頭看了眼銀榮,似笑非笑道:
「太子殿下,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為之辭。心有所想,直說便是。」
銀榮脾氣也上來了,站直身子,冷著臉道:
「老師,你是不是喜歡阿若?」
我的手還被齊瀾握著,見此修羅場,恨不得找個洞躲起來。
但齊瀾卻沒有鬆手的意思。
他站起身,風微微拂動他白色的衣袍,清風明月一般。
「是,我喜歡阿若。」
14
銀榮被氣跑了。
我人傻了。
難道說我其實是穿越到了一部乙游里,我就是那個萬人迷女主?
看著我震驚的神色,齊瀾頗有幾分無奈。
「我以為你會高興。」
我欲言又止。
這不是高不高興的事兒啊,雖然你是個超級大美人,但突然表白也很奇怪哎。
但齊瀾似乎會錯了意,輕聲道:
「此處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
只見他綠眸一亮,下一刻,我和他便出現在了一個古色古香的臥房裡。
說來慚愧,穿來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人使用妖力。
見的最多的也不過是銀榮墨川他們變來變去。
齊瀾給我拉開椅子,拉著我坐下,溫和道:
「既然我們兩情相悅,那婚期便定在下月十六日吧,我算過了,那是個好日子……」
等一下,holdon,怎麼就婚期了?
我趕緊打斷齊瀾,訕笑道:
「那什麼,齊大人,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
「什麼誤會?」
齊瀾抿了口茶,茶水沾在他櫻花般的唇瓣上,顯得格外誘人。
我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堅強道:
「是這樣的,我先向您道歉,先前說喜歡您,實在是情勢所迫……」
我結結巴巴說完前因後果,看著面無表情的齊瀾,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無他,等死爾。
就是不知道,要我真噶了,能不能穿回去啊?
15
我在一片寂靜中等了許久。
率先打破寂靜的,是我肚子的叫聲。
……餓了。
接著便是齊瀾的嘆氣聲。
我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去看齊瀾的表情。
他雖然沒有笑,但看著也不像是很生氣。
我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阿若的意思是,你其實並不喜歡我,是嗎?」
聽起來我好渣啊。
我小心地點了點頭。
齊瀾站了起來,身上的冷香隨著他的動作鑽入我鼻尖。
「那若是這樣,阿若也還是不喜歡我嗎?」
什麼意思?
我不解地看向齊瀾。
只見齊瀾身形一晃,變回了原形。
木質地板上,一隻體型龐大的銀灰色緬因端坐在那裡,漂亮得不得了。
我緩緩睜大了眼睛。
卻不是因為齊瀾高貴的外表。
這貓我認識!!
我絕對不可能認錯!!!
16
父母是在我十八歲那年離異的。
我剛拿到錄取通知書,興沖衝要和他們分享,得到了卻是他們要離婚的消息。
沒有太難過,因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
從小到大,我的家裡只有爭吵和冷漠。
父母都告訴我,要不是因為我,他們早就分開了。
他們感情不和,卻把責任強加在我的身上。
我聽到這個消息的一瞬間,竟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離婚後,母親遠走他國,去追求她的藝術夢想。
父親則終於辭掉了他討厭的朝九晚五的「體面」工作,開始享受人生。
他們都沒有在金錢上虧待我,但我和他們的聯繫,似乎也只剩下定期打到卡上的數字。
當獨自躺在偌大的家裡時,我才真正感覺到難過。
我好像沒有家了。
我開始整夜整夜失眠,每天只能睡著兩三個小時,情緒也越來越低沉。
那是我最難捱的一段時光。
直到我在夢裡,遇見了小灰。
小灰是我自己給它取的名字。
那是一隻特別漂亮的緬因貓。
修長的體型,蓬鬆的銀灰色毛髮,翠綠的眼睛。
但不知為何,它好像受了傷,傷得還挺嚴重。
我知道自己在做夢,但卻依舊努力地去給它的傷口消毒、包紮,又給它做了許多好吃的。
也好在是在夢裡,要什麼有什麼。
明明擁有著這樣的大的體型,但小灰十分乖順,哪怕上藥時,也一動不動。
吃了我給它做的吃的,還會輕輕用鼻子碰我的手。
那一刻,我感覺到心底有個窟窿被慢慢填上了。
夢醒來時,我一看手機,今天竟足足睡了五個小時。
太難得了。
17
我本以為這只是個意外的夢,但在再次入睡時,心中還是懷有著小小的期待。
小灰竟真的出現了!
他的傷好了些,但還需要繼續上藥,再次包紮。
我全神貫注地做著這些事,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安寧。
就這樣,我開始期待著每晚和小灰的相遇。
小灰的傷在一天天地變好,我內心的窟窿也越變越小。
我會抱著小灰,和它說每天瑣碎的日常;也會把頭埋在他柔軟的肚皮上,盡情淌平時哭不出的眼淚。
雖然每次我有親密舉動時,小灰都會稍稍有些僵硬。
但他最多用肉墊輕輕推一推我,卻從來沒有真的跑開。
我抱著小灰,吻了吻他的額頭。
「最喜歡小灰了。」
小灰的綠眸也回望著我,輕柔地「喵」了一聲。
整個暑假,在小灰的陪伴下,我徹底走出了低沉的壞情緒,感覺活力重新回到了身上。
可就在我開學前夕,小灰不見了。
它再也沒出現過。
任憑我白天怎麼去想它,夜裡也再也沒有夢到過它。
難過了許久,我才終於想通了。
小灰或許就是老天派來拯救我的小天使吧。
帶我走出困境後,小天使就回去了。
我不能辜負小灰,要每天開心地活下去呀。
也因為小灰,我在畢業後,才選擇開了貓咖。
我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還能再見到小灰,還是以這樣的形式。
「小灰。」
我看著漂亮的緬因,只是喊它的名字,就已經泣不成聲。
小灰,跳進我懷裡,溫柔地舔去我的眼淚。
我緊緊抱住他,就像抱住失而復得的珍寶。
還能見到小灰,真是太好了。
18
抱著小灰溫存了許久,小灰才悶悶出聲。
「阿若,先鬆開我吧。」
我聽著屬於齊瀾的清冷音質,才想起來,這不僅是我的小灰,還是大美人齊瀾。
我連忙鬆開手,齊瀾這才跳到地面上,變回了人形。
只是他冷白的膚色上,有一層淡淡的紅暈。
我頓時也不好意思起來。
只是小灰就還好,但知道他能變成人形,抱著好像就不太好……
為了轉移尷尬,我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問道:
「齊瀾,你能和我說說,這都是怎麼回事嗎?」
齊瀾莞爾一笑:「當然。」
齊瀾說,他在修煉的關口,驟然遭敵國暗算,雖然活了下來,但妖力暴動,險些走火入魔。
他的意識被拋進了洪荒之中四處遊蕩,不斷在過去和將來中跳躍,直到無意中闖入我的夢境。
「其實那些藥根本沒有用,真正治好我的傷的,是你的執念。」
我聞言一怔。
當時的我看見遍體鱗傷的小灰,就好像看見內心千瘡百孔的我。
我拚命想治好小灰,其實也是想治好我自己。
「你的執念,你的善意、你對我的喜歡,這些都是世界上最好的藥,一點一點在修補我的靈體。」
齊瀾傷好之後,受到他軀體的召喚,無法久留。
但在離開之際,他在我的身體里,留下了一抹他的妖力。
說到這裡,齊瀾還有些抱歉地看著我: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才會把你帶來這裡,讓你離開了你的世界,對不起。」
我卻含淚搖頭。
不是這樣的。
「齊瀾。」
我伸出手。
齊瀾怔愣片刻,珍之又重地把我抱進懷裡。
我嗅著他身上好聞的冷香,哽咽道:
「謝謝你。」
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19
直到回到東宮,我的心情依舊無法平復。
銀榮看著我紅彤彤的眼睛,緊張道:
「冰塊臉欺負你了?」
我立刻反駁道:「哪裡是冰塊臉了?」
超溫柔的好不好?
銀榮小臉頓時慘白。
「完了完了,你真喜歡上他了。」
嗯?什麼叫「真」?
銀榮看著我,冷哼一聲:
「你真當我看不出來,先前你是搪塞我的?只是沒想著拆穿你罷了。」
我啞然。
果然,幼稚的表象下,銀榮其實精得很。
我一時好奇心起:「太子殿下,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或多或少也見過其他人族的處境,貓妖雖不至於折磨人族,但也談不上尊重,只是把人族當作可以差遣的下人罷了。
可我對銀榮一直談不上畢恭畢敬,甚至有時候還很隨意,但銀榮卻從來沒有因此生氣過。
銀榮含羞帶怒地瞪我一眼:「還不是因為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