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宴開點點頭。
他知道我此刻肯定沒有逛街的心情,但還是照我的話去做了。
我買了條大紅色的裙子,又讓櫃姐給我化了妝。
傅宴開逐漸猜到,我是想打扮好自己,以最好的姿態去看我爸媽。
「......」
到了墓園,夕陽正好。
天邊絢爛的晚霞將墓碑鍍上了一層金黃色。
我站在墓前,拎著裙角,輕輕地轉了個圈。
同時,用心聲問:【爸爸媽媽,我今天好看嗎?】
【像不像小時候那次生日,你們都還在,我也穿的紅裙子。】
【我這樣來找你們,你們肯定能認識我吧?】
【一個人活著好累,我好想你們。】
傅宴開就站在我的身後,我心裡說的每個字,他都聽得到。
我也不怕他聽到。
事到如今,我早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可傅宴開不想無所謂。
他上前來,從後面抱住我。
沙啞的嗓音,像是在竭力克制什麼:「書覓,醫院那邊有消息了,找到了合適的配型,只要做完移植手術,你就能一直好好活著。」
【不必了。】
「可你不是說,你不想死後還做我們傅家的鬼嗎?我讓醫院把手術定在一個月之後,我們先去民政局辦手續,等你做完手術,正好可以拿離婚證。」
這樣的條件其實誘惑挺大的。
至少在我媽死之前,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
可現在,我一點也不想繼續活著。
身體上的折磨可以忍,心裡的痛卻好像會吞噬一切。
【傅宴開,我累了。】
「那我求你,答應做手術好嗎?」
我還是搖頭。
脖子上忽然砸下一顆冰冷的液體,而後是傅宴開愈發沙啞的聲音:「你爸媽,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就當是為了他們,不是為了我,好不好?」
「我們可以先領離婚證,然後你再進手術室」
「書覓......」
【好。】
20
拿離婚證的那天, 傅宴開看上去心情很好。
穿了嶄新的西服, 襯衫領子都是筆挺的。
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小本本, 又抬頭對我說:「我送你去醫院吧!」
我搖頭。
但他還是堅持要送我去醫院。
「說好的拿了離婚證你就進手術室,我不親眼看著,萬一你半路跑了呢?」
我沒再表態。
不知道怎麼的,今天心裡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明明傅宴開全程都表現得很輕鬆,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卻又莫名地沉重。
到了醫院後, 一切都準備好了。
傅宴開一直跟到手術室門口。
在我進去之前,他俯身說:「書覓,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其實一點都不怕。
看上去,更怕的人是他。
也許在那個凌晨,蒼穆的話點醒了他。
也許,日久真的生了情。
只是太遲了,都太遲了。
「......」
我的手術很成功。
出院前,傅氏集團的律師來找我,讓我簽一些文件。
是離婚後,傅宴開主動要求對我的補償。
摺合下來, 差不多還了一半我家當初注資的錢。
律師說, 這是傅宴開的能力範圍內,能給我的最大補償了。
傅宴開沒有出現。
在後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裡,他既沒有出現在我的面前, 也沒有出現在公眾的視野。
傅宴開的爸媽低調了很多, 哪怕有八卦媒體當面詢問傅宴開的事, 他們也都避而不談。
我把家裡的財產, 都換成了帳戶餘額。
散場的時候,宋梔對傅宴開的留戀,就差直接寫在臉上了。
「(書」那天的天氣很不好, 一直在下雨。
我站在機場的玻璃幕牆前看外面落雨,忽然間從倒影里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可回頭去看,來來往往的人群里, 皆是陌生的臉龐。
他們行色匆匆,都在奔向更好的人生。
無暇來時路。
21
兩年後,農曆新年。
久不露面的傅宴開在社交平台發了一則動態:【新年快樂。】
配圖是一張機場的背景照。
只是照片里, 除了玻璃,並無人影。
大家好像都不知道他在祝誰新年快樂。
又好像, 都知道。
眾多點贊, 無一評論。
傅宴開發完動態後, 正準備放下手機,忽然進來一個陌生電話。
號碼歸屬地顯示國外。
接通後,電話那頭先是沉默了許久。
然後, 傳來一句:「新年快樂。」
不是心聲,是真正從喉嚨里發出來的,動聽如天籟的聲音。
傅宴開沒有回覆,那邊也很快掛了電話。
可這一天, 成了傅宴開有生以來,最高興的一個新年。
她說:新年快樂。
書覓,你也快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