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堂堂承恩侯府二小姐要下嫁給一個走街串巷的小攤販的新鮮事在短短時間內就被京城所有人熱議。
有人羨慕這小攤販命好,也有人感嘆這二小姐命薄,但在這對女子還是如此嚴苛的世道下,更多的人卻是讚賞承恩侯府此等作為的。
就連御史上朝都誇讚了父親,讓他回來之後越發飄飄然,更堅定了這門親事。
林菀的一切把戲,不論是絕食還是上吊自盡,通通不被父親放在眼裡。
往日對她疼愛有加,將她當作掌上明珠的父親此時只會冷冰冰地一臉不滿地瞪著她。
「就算你要死,也得死在張家!」
林菀掩面痛哭,終於不再尋死覓活。
畢竟周姨娘已經被送去了莊子上關起來,人都瘋瘋癲癲了,在這個家裡再也沒人能幫她了。
但我知道這只是她表現出來的假象罷了。
畢竟,她真正的依仗從來不是府里一個小小的姨娘,而是那個勾引她、慫恿她、最後利用她殺了我的鎮北王世子周霆!
我站在廊下看著遠處偷偷摸摸朝門房處跑去的丫頭春雪,挑了挑眉。
看來,很快我就能知道,我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能讓他們這麼覬覦了。
8
月光下,湖泊閃著瑩瑩白光。
我盯得目不轉睛,似乎沒有注意到身後越來越重的腳步聲。
「大小姐是真不對我設防啊!」
一個慵懶的嗓音在身後響起,似嘆似喜。
我回頭,對上陳瑜那張俊美異常的臉,有些疑惑。
上一世他似乎並沒有對我落水被救的事有絲毫的關心,整個事件中都沒有他的身影。
這一次他本來也只是想隱在旁邊看戲,直到聽到了那句「二小姐,不是大小姐?」之後,他才對所有的一切都感興趣起來。
他看穿了這一切都是周霆和林菀專門為我設的局,才會感興趣。
所以,他是通過周霆才確定了那樣東西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他要的是不是跟周霆一樣的東西,但既然他這麼認為,我就可以借他的力。
「我對誰都會設防,但對我的盟友不會?」
他似笑非笑:「哦?這麼說來,大小姐是想找我合作咯?」
我彎起嘴角:「自然,不然我是來跟二皇子午夜幽會的嗎?」
他突然彎腰湊近我,堅挺的鼻尖快要觸碰到我才慢悠悠停下來,懶散地打量著我:「我倒是想,可大小姐見到我卻並不緊張。」
「自然。相比皇位,這些兒女情長可不會入二皇子的眼。小女自然也不會自作多情。」
陳瑜漆黑的瞳孔一縮,隨即卻又懶洋洋笑起來。
「看來大小姐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價值了?」
我的心臟飛快地跳動起來,果然,果然他們都是想從我身上獲得什麼。
而且,這個東西竟然能影響到皇位的爭奪!
我的指甲摳得掌心已經流出鮮血,才按捺住內心的躁動,一臉淡然地回視著陳瑜。
「所以,二皇子想不想跟我合作呢?」
他又湊近我,似乎想通過靠近來打破我的平靜。
「大小姐想怎麼合作呢?」
我抬頭直直地與那雙黑瞳對視著,裡面似乎有星辰閃爍,又似乎有深不見底的黑色旋渦,勾得人心裡痒痒的。
於是我動手了,我抬手攬住陳瑜的脖子,猛地湊近他耳邊,紅唇輕啟:「我可以把你想要的東西給你,但我要周霆死!」
陳瑜在被我攬上的時候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但很快又恢復成懶洋洋的樣子。
聞言,他薄唇輕笑:「遵命。」
我離開那裡的時候,沒有聽見身後的一聲嘆息。
「現在可好了,我不僅想要那些東西,還想要你這個人了啊!」
9
我給了春雪方便之後,林菀和周霆的聯繫變得越來越頻繁。
果然如我所料,周霆並沒有放棄林菀。
她還是他的棋子,並沒有到要徹底捨去的時候。
畢竟,他花費了那麼多精力,而且這是最靠近我的一個人。
又過了一個月,有一天天還沒亮,突然有一人渾身是血叩響了京城的大門。
守衛的將士被嚇了一跳,剛想呵斥,那人卻大吼一聲:「匈奴襲城,鎮北王被刺,北境危在旦夕!」
朝堂上自此開始爭論不休。
本朝重文輕武,自幾十年前驃騎大將軍霍云為守衛南疆戰死沙場後,只剩北境的鎮北王能稱得上驍勇善戰了。
如今鎮北王竟然被刺,生命危在旦夕。
何人敢去北境面對茹毛飲血的匈奴大軍啊!
求和的聲音在此時占據了主導。
就在這時,鎮北王世子卻出列表示願意領軍馳援鎮北軍,誓死捍衛疆域。
皇上大喜,朝臣大喜,所有人都大喜了。
似乎只有承恩侯府,籠罩在了一層陰影下。
二皇子的小廝正站在我面前跟我彙報。
「你說鎮北王世子在朝堂上向皇上請求賜婚?說是給鎮北王衝下喜,皇上同意了?」
小廝一臉凝重地點了點頭。
我低下頭思索了會兒後,淺淺地笑起來:「不會成婚的日子正好還跟我那庶妹嫁人的日子是同一天吧?」
小廝微微瞪大了眼,似乎沒料到我是怎麼猜到的。
怪不得我說上一世沒有這一齣戲呢。
自從我被逼出家後,林菀風風光光地嫁去了鎮北王府。
北境一直安穩,匈奴雖然時不時襲邊,但鎮北軍早習以為常。
根本就沒有鎮北王被刺危在旦夕這種事。
這齣戲的目的,看來就是讓我跟我那庶妹同一天出嫁了。
最終還是想要讓她來替代我啊!
10
很快,就到了成婚那一天。
我正坐在那裡梳妝的時候,門外浩浩蕩蕩地闖過來一群人。
門被用力踹開,林菀盛氣凌人地站在那裡盯著我。
陽光太過刺眼,我眯了眯眼。
「妹妹不在那裡準備成婚,跑到我這裡來做什麼呢?」
林菀一改柔媚的模樣,肆意地笑起來。
「林苒,就算你識破了我的陰謀又能怎麼樣呢?兜兜轉轉你還是得嫁給那個又矮又丑的小攤販啊!」
她捂了捂嘴:「哦,不對。這小攤販在你眼中可是威武堂堂呢!如此也算不辱沒你了吧!」
她咯咯笑起來,身後帶來的眾人也跟著笑起來。
除了春雪一個丫頭外,都是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還帶著嗜血的殺氣。
是鎮北軍吧!
周霆也真是看得起我!
我站起來,施施然走到林菀面前。
「可惜啊妹妹,我已經不是我了呢!」
話音未落,我掏出一直藏在手裡的那根碧玉簪在林菀的臉上兇狠地划過去。
鮮血瞬間迸射出來,在地面上綻開一朵朵花。
嗯,有點好看呢!
「啊!」
臉上的疼痛終於讓林菀反應過來發出一聲尖叫。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臉,直到鮮血從指縫裡流出來,她才崩潰一般大吼大叫起來:「殺了她!殺了她!」
那些兵士也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
沒想到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大家小姐竟然這麼兇狠,說動手就動手。
出手還這麼狠。
那麼長一道傷口,註定是破相了。
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倒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畢竟,這女人雖然會代替承恩侯府大小姐嫁進鎮北王府,但她破相了啊!
破相了,世子真的還會要她嗎?
眾人開始懷疑起來。
只有林菀在那裡大聲嚷嚷,還想衝過來跟我拚命。
就在這時,門外卻突然傳來甲冑撞擊的聲響。
一道纖長的身影出現在門裡,赫然正是二皇子陳瑜。
他看著眼前的一幕,玩味地笑起來。
「看來,就算我不來,大小姐也自有辦法了。」
我朝他笑了笑,將手中的碧玉簪狠狠地擲了出去。
「那可不一樣,畢竟她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環!」
「大小姐還需要我,那就太好了。」
四周剛剛還趾高氣揚的兵士此時都一個個跟繃緊的弓一樣蓄勢待發。
可是,就這麼點人怎麼抵得過二皇子帶過來的禁衛軍呢?
就算死戰,很快也就死乾淨了。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大小姐?」
陳瑜站在我面前,低下頭看我。
那璀璨如星辰的目光中滿含笑意。
我也跟著笑起來:「自然是讓一切如常啊。」
11
喜轎繞城一圈,晃晃悠悠進了鎮北王府。
前面有一人正牽著那頭的紅綢帶領著我一步一步朝前走。
曾幾何時,我真的幻想過這美好的一幕。
這門親事是母親去世前給我定下的。
父親欣喜若狂,因為承恩侯府逐漸勢弱,如今竟然攀上了鎮北王府。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為什麼鎮北王會同意這門親事。
我也沒想過,只知道一門心思對周霆好,對鎮北王府好。
他說他喜歡溫柔的女子,我就再也不敢大聲說話。
他說他想要聽話的姑娘,我就再也不敢出聲反駁。
我滿心以為,他對我那麼好,肯定也是喜歡我的。
滿心以為,這門親事真的是因為母親跟鎮北王妃交好得來的。
卻沒有料到,這一切都是鎮北王設的一個局。
這個局將母親騙了,將我也騙了!
還好,我死了,卻又活了。
我會將所有的東西都討回來。
12
拜過天地要夫妻對拜之時,周霆借著靠近低聲詢問我:「東西拿到了嗎?」
我沒有發出聲音,只輕輕點了點頭。
他愉悅的笑聲很快笑起來,還有空跟我調笑起來:「菀兒真乖!等我應付好外面就回來好好疼你!」
呵。
你的菀兒此時應該正在那個小攤販那間小破屋裡備受折磨吧。
我裝作害羞的模樣往一邊退了退,正好夫妻對拜的時候跟他錯開了身子。
在場的人並沒有在意。
周霆自然也沒有。
他現在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被領著端坐在新房裡等著周霆回來。
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沒應酬一會就來了新房。
「菀兒,快,先把東西拿給我。」
他伸手要來掀我的蓋頭,卻被我搶先一步掀了開來。
「哦?世子這麼急是想要什麼東西?」
他的腳步猛地剎住,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我。
「林苒?」
我咧開嘴笑起來:「是我啊,讓世子失望了呢。」
「怎麼會是你?我的人呢?林菀呢?」
我站起來,調皮地朝他眨了眨眼:「自然是死光了啊。」
「你!你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