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病嬌反派完整後續

「為什麼道歉？」我捏著他的耳朵。

「我喝酒了。」

他的聲音含含糊糊，像是還泡在酒里，我接著問：「那又為什么喝酒？」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回答了我：「喝酒了才敢見你。」

然後用頭蹭了蹭我的大腿，很輕開口：「好想你。」

我有些鼻酸，段傅這樣我並不好受。

可我給予他的東西就是要讓他做出改變。

所以即使困難，也要咬牙往前。

「段傅，你想要什麼？」

7

段傅在裝醉，一看到沉禕酒就醒了。

段傅裝得很難受，但他也無法正確感知自己現在是不是真的難受了，更重要的他只是想讓沉禕心軟，也想迴避她的目光，不想抬頭看到她眼底的害怕與厭惡。

可能還是有點醉了。

所以當沉禕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就要脫口而出一個「你」。

可臨了又收了回來。

他不只是想要沉禕。

他貪心得很，沉禕的視線、眼神、微笑、擁抱、親吻，還有沉禕的愛，他都要。

段傅不太明白程度說的「原來的樣子」「真心換真心」是什麼意思。

因為從始至終，段傅在沉禕面前，始終是段傅。

程度以為段傅一直戴著面具，其實沒有。

或許從前有，但戴上的時候太小了，等長大了就摘不下來了。

所以不能算面具，頂多是人皮。

如果將段傅內心分成一到十個等級，程度看到的是三等級的段傅，那麼沉禕看到的就是五等級的段傅。

不是段傅不願讓沉禕知曉最真實的他，而是他害怕。

就連段傅都對那個他厭惡至極。

可一邊厭惡一邊卻忍不住想要放他出來。

因為只有他才敢硬下心腸將沉禕困在身邊。

所以用紅繩將沉禕囚禁在房子裡的是第九等級的他。

可讓段傅奇怪的是，沉禕將自己看得很透，她知道自己內心的秘密，也知道那所謂的十個等級。

知道卻無所謂，就好像第一等級的段傅與第十等級的段傅是同一個人，她根本不在意。

因為她只認識一個段傅。

所以有貪念，所以捨不得，所以卑鄙。

只要能留下她。

可最後依然給了她選擇，那不是第十等級做出的決定。

是所有等級逼迫第十等級做出的決定。

如果她要走，那就放她走。

說是這麼說，從走出大門那一刻段傅就開始後悔，天知道他是用盡怎樣強大的毅力才沒有走回去，將沉禕真正地鎖在自己身邊。

可段傅沒回頭，他太了解自己了，如果自己一旦回頭，所有看似偉大的舉動都會化作泡沫。

無論是沉禕正準備離開還是已經離開，都會讓自己一切忍耐前功盡棄。

段傅無法眼睜睜看著沉禕離開，也沒辦法面對空無一人的房子。

所以他再也沒有踏入家一步。

至於每天定時送來的飯菜不過是在渺茫機率下的做法，沉禕或許會選擇待在家裡。

即使機率渺茫。

可她真的在，竟然真的在。

心中恐懼卻減輕不了一分，他害怕她再次走了。

明明沉禕從沒有離開過自己身邊，明明無論是什麼情況她都從一而終陪伴著自己，但段傅就是惶恐又不安。

沉禕是抓不住的，沉禕甚至不是沉禕。

可沉禕是他的沉禕。

抓不住她的。

她會走。

會隨時消失。

段傅卑鄙腌臢，狡猾低劣，心思齷齪。

既然我待在地獄永世不得翻身了，你能不能坐於天堂偶爾施捨我，施捨我目光與愛意？段傅這樣想。

她問自己，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留下來。」

8

「我想要你留下來。」

我笑，彎腰用手指勾起他的臉，親上了他的嘴角，答應他：「好。」

段傅像個小傻子一樣看著我，目光呆滯。

我笑得更厲害了。

他回過神，問了好幾遍：「你說什麼？」

我止了笑，握住他的手，跟他說：「段傅，你是變態。」

他臉色唰地變了。

我不讓他逃走，用力握住他的手，往下說：「可你不僅僅是變態，你接受過良好教育，知道社會生存法則，你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最重要的，是你有赤誠的愛意。」

對我。

「所以你想要什麼，跟我說，不要把所有事堆在心裡。

「請求我，要求我，命令我，拜託我，只要能答應的我一定會滿足你。」

段傅眼神恍惚，看著我的瞳孔：「可這樣我最後說不定會傷了你。」

「不會，」我握著他的手說得斬釘截鐵，目光也堅定，「段傅是這個世界上好得不得了的存在。」

而段傅是不捨得讓沉禕痛苦的，這一點我比段傅更了解他。

9

懷孕第五個月。

「劇情完成百分之九十八。」589 的聲音總算平和了些，「安靜等待兩個月，等女主懷孕三個月後，我們就能離開。」

女主懷孕三個月，就是原書段傅死亡的節點。

本書完結。

我關掉腦中通訊，呼出一口氣。

開門聲響起，段傅回來了。

我瞄了眼時間，段傅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早了。

他一見我就笑，問我：「今天在家做了什麼？」

我依舊一件一件跟他說了。

腳下的紅繩早就被取了下來，但我覺得好看，後來又讓段傅重新系了一天在我的腳上。

段傅嘴上說的隨我喜歡，卻總在床事上鍾愛這段繩子。

我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走近我的時候，我墊腳親了他一口。

他愣了一下，笑意從眼睛溢出，誇張地塞滿了整張臉，親吻很快被他奪去了主導權。

還有兩個月，我心中默念。

10

最後一個晚上。

由於懷孕我變得尤其嗜睡，腦中通訊打斷了我的美夢。

「……原書反派死亡節點已過，03，可以離開了。」

現在還是白天，段傅依舊在公司。

原本他是想將工作搬到家中，被我嚴厲拒絕了。

早知道就答應他了。

「我幫你拖著主劇情，你等他回來。」

我倆各自靜默一會兒，卻沒想到是 589 打破了僵局。

「你不是……」討厭他嗎？我詫異。

589 打斷我的話，聲音是一反常態的冷冰冰：「我是討厭讓劇情崩壞的人，更何況，不讓你跟他告別，反派又犯病毀了我們好不容易才打出來的結局怎麼辦？」

「更何況，」589 小聲嘀咕，「你本就打算……」

我摸了摸肚子，對著腦中的 589 真摯地道謝：「多謝。」

他的聲音消失了一會兒，然後才冷硬地說：「不必。」

就掛了通訊。

晚上段傅回來，我躺在他懷裡睡著。

他在念故事哄我睡覺，順便給寶寶做胎教。

「我愛你。」

迷迷糊糊快睡著時，我打斷了他的話。

他一下愣住了。

我閉著眼睛，掀開了一點。

親了他的嘴一下，又說了一句：「我愛你。」

然後又親了一下嘴。

我眼睛從巨大困意中微微張開，淚眼矇矓，眼前一片模糊。

段傅變成了塊木頭，連眼睛也不會眨了。

就那樣直愣愣地看著我。

其實那樣看著人難免會覺得詭異，可我心中只有心酸與心疼。

眼睛疼，要流出眼淚了。

於是心臟也跟著疼。

為了壓抑內心的痛苦，我沖段傅笑了，重複：「我愛你。」

然後俯身親了他的心臟。

「所以段傅，」眼淚從我的眼中滑落，我笑著看他，「無論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都愛你。」

所以不要怕，我的愛人。

可以勇敢點，可以自信點，這才是我希望我的愛意給你帶來的。

哪怕我消失了也不必害怕。

我會回來。

11

段傅總是覺得心慌。

在沉禕不斷流著淚告白的那個晚上。

她的愛意讓自己胸口腫脹，像是塞滿了溫暖輕柔的棉絮，可她的淚水卻讓自己手足無措。

沉禕哭了一會兒便累得睡著了。

可段傅一直看著她。

他不敢睡。

沉禕的肚子越來越大，與此同時，段傅心裡的恐慌也越來越深。

沉禕的肚子蹦出一個小人兒，光是這樣想自己就忍不住發抖。

沉禕就是小小的一個，她會忍受怎樣的痛苦去生下這個孩子，會經歷怎樣的折磨才能順利平安回到自己身邊？

萬一呢？

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孩子怎麼辦？沉禕父母怎麼辦？她還有這麼多想去看的地方怎麼辦？昨天沒讀完的故事該怎麼辦？

自己呢，自己又該怎麼辦？

無怪乎當初母親這樣厭惡自己，因為現在段傅也是如此厭惡無能又貪婪的自己。

今夜的沉禕讓自己覺得就像是被從天而降的「完美生活」砸了個滿懷，像幻境似的圓滿。

但也不安。

所以他要守著她，等到天亮，她醒過來就能第一個看見自己。

朝陽的第一抹陽光照在段傅通紅的眼睛上，才讓他驚覺，第二天已經到了。

沉禕醒了過來，看見坐在自己床邊的段傅，很驚訝地說：「段傅？你在這兒坐了一個晚上？你怎麼了？」

那一瞬間，段傅渾身血液僵住，如臨深淵。

他咽下口中鐵鏽的味道，死死咬緊牙關。

不是她，不是他的沉禕。

他的沉禕不見了。

12

所謂的劇情維持者，指的是維持書中劇情保證它能夠順利發展。

只要是書，幾乎都存在一個或幾個維持者。

我是劇情維持者 03。

當一本書走到結尾維持者就會自動消退。

完成任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的生命沒有盡頭，也沒有色彩，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劇情的圓滿。

段傅是我生命里唯一的色彩。

589 說，許多貪戀而選擇留在書中的維持者最後都沒什麼好結局，因為人心難測。

但其實我不是為了貪戀。

不對，也是貪戀。

我們被創造出來，卻安置了人腦，就有了情感。

儘管腦中設有程序，但我們也能被稱為「人」。

如果說之前 589 說我是個沒有情感，只會完成任務的機器人。

那段傅就是我作為一個「人」的證明。

13

經過漫長又枯燥的談判，我總算用優秀的業績為條件成功談判，交換了能夠在這個世界陪伴段傅生命盡頭的條件。

孩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生存的，主劇情不會允許它的存在。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

更何況，我也無法成為一個合格的母親。

在這個世界陪著段傅直到死亡的盡頭，而後我便需要離開，沒日沒夜工作上百年。

這就是代價。

任何事都需要付出代價。

589 曾對我說，之後漫長的歲月，甚至說不上歲月，是周而復始的任務里，你都只能帶著回憶入睡然後再將你深愛過的段傅遺忘。

我當時沒反駁他，我的記憶會存檔，我和他的故事我會當成電視劇一樣一集一集地看。

我只跟他說，這是代價。

三個月後，我回到了這個世界。

我在家裡安靜等待著段傅，直到日落西山，樓下傳來車的聲音。

我靠近窗戶，仔仔細細看著他。

我從未想過三個月的時間過得這樣漫長，漫長得像一生都會這樣蕭瑟孤寒。

段傅看起來很正常，正常得過了頭。

我看著他走進家門，於是也起身下到一樓等著他。

大門打開了。

他正要開燈的手一頓——燈是開的。

段傅扯開領帶的動作頓了一瞬，然後就鬆開了。

領帶沒有完全扯掉，鬆鬆散散掛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