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醉酒的娃娃親對象一夜荒唐之後,眼前忽然飄過一行字幕。
【男主就這麼被惡毒女配糟蹋了,我恨!】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噁心的女人,見了男主一面就鬧死鬧活非要嫁,娃娃親怎麼了,什麼年代了還搞包辦婚姻娃娃親這一套?沒見過男人嗎?】
【不敢想像趙禾這個惡毒女配嫁給男主之後我們的女主雅雅會有多難過!我美麗善良的女鵝啊!!!】
1
我就叫趙禾。
所以他們說的惡毒女配是我?
那男主難道是陸震霆?
我下意識動了動,指尖下的皮膚觸感溫熱。
視線往上,是陸震霆那張稜角分明、冷峻好看的臉。
我一動,字幕滾動得更加厲害。
【啊啊啊啊啊啊她還在占男主便宜,為什麼要讓這種噁心女人毒計得逞?】
【幸好她嫁給男主沒多久就死了,否則真的膈應人。】
【一想到天亮後她厚臉皮把自己和男主睡了的事情宣之於眾我就覺得反胃,真不要臉啊!】
數不清的字幕都是在罵。
我本來還有些委屈,可看到這句話,委屈忽然變成了害怕。
因為,宣之於眾、逼陸震霆娶我,原本就是我的計劃。
2
我和陸震霆是爺爺那輩做主定下的娃娃親。
我打小就知道我有個住在城裡的未婚夫。
爸媽讓我讀書讀到高中畢業,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門親事——怕我跟陸震霆差距太大,以後陸家人嫌棄我。
雖然見面很少,可我從小就喜歡陸震霆,一直以來最憧憬的事情就是嫁給他。
可在我成年之後,陸震霆以沒有感情基礎為由,說緩緩再提結婚的事。
要說陸家人對我是真不錯。
為了讓我這個鄉下土包子更好地和陸震霆培養感情。
開介紹信把我接來來城裡住進了他們家。
可一眨眼我在陸家都住了兩年了,陸震霆還是遲遲不肯鬆口談結婚的事情。
我急了,這才趁著陸震霆喝醉酒摸進了他的房間。
也因此有了昨晚那荒唐的一夜。
想到昨晚陸震霆將我壓在身下狠狠折騰時,看似清明卻泛著紅的雙眼。
我鼻尖一酸。
眼前的字幕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陸震霆的真命天女是那個和他在城裡相伴長大的青梅竹馬蘇雅雅。
原來在他的人生里,我只是個阻攔他奔向幸福的配角。
還是頂頂惡毒的那種。
生米煮成熟飯的那一絲竊喜忽然一掃而空。
我不知道這些字幕為什麼會出現。
可一想到自己會像字幕說的那樣大著肚子一屍兩命。
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不不不,我還沒活夠。
我也不想做別人感情中的第三者。
在鄉下,這種人是會被戳爛脊梁骨的。
字幕說我們三個人的故事最主要的轉折點就是這次酒後亂來。
我自以為拿捏了陸震霆,天一亮就把這件事鬧得陸家人盡皆知。
我欲哭無淚。
這些字為什麼不能早點出現,非要在我已經強迫了陸震霆之後才出現???
事已至此,我只能把影響降到最低。
陸家人都是好人,要是被他們知道了,陸震霆肯定還是得被迫娶我。
所以當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讓別人知道這件事。
好在這會天還沒亮。
我顧不上酸疼的腰和癱軟的雙腿,穿好衣服後躡手躡腳回了自己房間。
【不是,什麼情況?她怎麼回自己房間了?】
【不應該抱著男主到天亮然後大喊大叫把所有人都引來嗎?】
【這惡毒女配不會是覺醒了吧?】
3
我緊張又害怕。
躲在房間裡藉口要睡回籠覺,連早飯都沒出去吃。
可遲早還是要出去面對大家的。
吃午飯時,我躲無可躲只好下了樓。
陸爸爸在外地工作,家裡只有陸媽媽在。
好在她看我的眼神一如既往。
對我的態度也沒有絲毫改變。
我鬆了一口氣。
看來她並沒有發現我和陸震霆的事情。
那就好。
那被迫結婚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一顆心剛放下,便聽到陸媽媽柔聲道:
「禾禾你去書房叫震霆和雅雅來吃飯,他們兩個不知道討論什麼呢,我喊好幾聲了也沒出來。」
我一怔,下意識想拒絕。
可平時我是最喜歡去打擾他們兩個人的。
此時要是拒絕的話,就太奇怪了。
【每次都讓趙禾這個土狗打擾男女主約會,她難道看不出來誰更般配嗎?】
【那個年代的人很傳統的,覺得娃娃親才應該是一對,一起長大的青梅都不能撼動長輩定下的娃娃親。】
【封建糟粕!】
我硬著頭皮來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
陸震霆和蘇雅雅兩個人正指著一本厚厚的書相談甚歡。
窗外陽光灑落在兩個人同樣白皙的臉上,像是給他們鍍了一層漂亮的光暈,看起來就登對。
連陽光都偏愛他們。
聽到敲門聲,對著房門的陸震霆率先抬起頭來。
看到是我,他目光閃爍了一瞬。
「有事?」
我垂下眼避開他的眼神:「吃飯了。」
說完我就轉身離開了。
【喲,真覺醒了?這次竟然沒有湊上去說蠢話!】
【覺醒了又怎麼樣,她還不是睡了男主,一樣令人噁心。】
【說不定都是陰謀,她只是想當著雅雅的面把昨晚的事情戳破。】
這些人因為我是惡毒女配所以不喜歡我。
陸震霆也不喜歡我。
我突然覺得自己活得好像一個笑話。
心裡的酸澀止不住地往外溢。
可剛走出幾步,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拉住。
心頭一跳。
我回過頭去,正對上陸震霆的雙眼。
他眉頭緊皺著,神情不耐。
「趙禾,你沒事吧?」
3
蘇雅雅也跟了出來。
她臉上掛著恬淡的笑,嗓音溫柔。
「是啊禾禾,你今天怎麼這麼安靜,這可不太像你。」
她長得好看,說話聲音也好聽。
換作之前,我一定覺得她這麼說是在諷刺我。
可現在我知道了,她就是這樣溫柔善良的小白花女主。
她說的也沒錯。
往日裡他們兩個人也總喜歡在書房裡聊天。
有時候還會用外國話交流。
陸震霆說得一口流利的俄語,蘇雅雅也不遑多讓。
我又妒忌又心酸,所以每次都要湊上去插話。
可他們聊的東西我根本聽不懂。
我不服氣,就非要說些娃娃親、包辦婚姻之類的話。
還要去拉著陸震霆的手,故意大聲道:
「爺爺都算過了,咱倆是命定的姻緣,最般配了,等來年春天結婚了,你也教教我俄語,咱們以後的孩子也要你來教!」
「最好生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女雙全湊一個好字。」
每到這時候,蘇雅雅的笑容就淡了。
陸震霆神色也會變得難看,兩個人自然而然沒有了談興。
我便會因此而開心。
通過字幕我才知道,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我的行為有多麼令人厭惡。
我嘰嘰喳喳掛在嘴邊的娃娃親,顯得有多麼粗鄙可笑。
我勉強擠出來一個笑容。
「我沒事啊,就是想開了而已。」
「陸震霆你放心,我會跟陸叔叔說清楚,新時代了,咱倆那個娃娃親不算數。」
到底是喜歡了那麼久的人,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只覺得心像是被刀子割一樣。
怕再遲一會兒眼淚就會掉下來。
我連忙甩開陸震霆的手,把自己關進了洗手間,連炸窩了般飄過的字幕都沒心情看。
4
這頓午飯我食不知味。
卻能感覺到陸震霆的目光似乎全程緊緊鎖著我。
他肯定很開心,終於能擺脫我這個粗俗沒見識的娃娃親對象。
或許還會有一絲好奇我轉變的原因。
但是我現在實在沒心情去解釋。
飯後,蘇雅雅說她約了幾個好友,下午要和陸震霆一起找朋友玩。
她看向我:「禾禾也一起去吧。」
陸媽媽也點點頭:「嗯,禾禾愛熱鬧,也一塊去。」
陸震霆和蘇雅雅一同長大,有很多共同好友。
從前他們出門見朋友,我總是厚臉皮跟著,說一些惹人發笑的話,在那些人的哄堂大笑中,像是一個笨拙的小丑。
只有陸震霆每次都不笑,神情隱忍而不耐。
大約是因為有我這麼一個未婚妻而感到丟人。
直到那次他們喝酒,我非要跟著一起喝。
結果一杯下肚就人事不知,最後是被陸震霆背回去的。
第二天酒醒後,陸震霆對我發了好大的火,說以後不許再跟著他。
那時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陸震霆第一次沖我發火。
我難過了很久。
可大概我這人天生臉皮厚,難過了幾天,再面對陸震霆的時候又是笑呵呵的。
蘇雅雅和陸媽媽話音落下。
我看到陸震霆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大約是在想要怎麼把我甩開。
我忙擺了擺手,「那什麼,我就不去了,我也約了朋友。」
蘇雅雅聞言驚奇道:「禾禾也有朋友在雲城啊?」
我剛想開口,就聽到陸震霆微涼的嗓音。
「她有個發小叫鐵柱,在柴油機廠做工。」
好奇怪,我沒跟別人說過這件事啊,他怎麼知道的?
說完,陸震霆便不再看我了。
他扯了蘇雅雅的衣袖一把。
「走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我抿了抿唇,把心頭浮起來的那一點苦澀壓下去。
我的確要找鐵柱。
因為我忽然意識到。
我昨晚和陸震霆做的事,是有懷孕的可能的。
4
我不能嫁給陸震霆。
那就必須扼殺這個可能性。
鐵柱比我小一歲。
打小跟在我身後「禾禾姐」、「禾禾姐」地叫,對我言聽計從。
進城兩年也還是如此。
我讓陸媽媽幫忙聯繫了他做工的廠。
在廠門口等了沒多久就看到了飛奔出來的鐵柱。
這小子雖然比我小一歲,可長得人高馬大,體格壯實得能頂兩個我。
聽到我說要他跟我假裝夫妻,去藥店買避免懷孕的藥時,鐵柱一雙眼瞪得像兩個鵪鶉蛋。
「姐……你,你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跟我說,我去給你報仇。」
五大三粗的大男人,說著話眼眶就紅了,蒲扇大的手緊緊捏成了拳。
我忙拉拉他的袖子。
「沒,沒有,你別瞎猜也別告訴別人,算姐求你了,幫幫姐這個忙好不好?」
我乞求地看著鐵柱。
這孩子實誠,立刻重重點了點頭。
「禾禾姐你放心,這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為了避免被人認出來,我們倆專門坐車到城邊邊一個距離很遠的藥店。
進門時,我刻意讓鐵柱拉著我的手。
心跳如擂鼓,我們倆吞吞吐吐半天也說不出那三個字。
最後營業員煩了。
「到底買什麼?!」
我心一橫。
「避孕藥!」
營業員皺眉看著我們。
「你倆真是夫妻?」
鐵柱這會倒是開竅了。
「是是是,真的是。」
他甚至編了個很不錯的理由。
營業員半信半疑去拿藥。
我一口氣鬆了一大半。
剛準備拿錢。
就聽到身後傳來陸震霆壓抑著怒氣的聲音。
「趙禾,你在這裡幹什麼?」
5
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我轉過身去,只見陸震霆死死盯著我和鐵柱十指緊扣的雙手,像是要盯出一個洞來。
他身側還站著蘇雅雅,也疑惑地看著我和鐵柱。
我莫名有種被抓姦在床的心虛感。
「買、買點藥,沒啥事。」
陸震霆上前兩步,目光緊緊鎖著我的雙眼。
「買什麼藥?」
恰在此時,營業員的聲音傳來。
「你們要的避孕藥,哪位付款?」
只見陸震霆眉心狠狠一跳,蘇雅雅則驚愕地瞪大了雙眼。
「禾禾你……」
情急之下,我也顧不上許多,嘴上飛快道:
「啊不是,什麼避孕藥,你聽錯了吧,我們是來買暈車藥的。」
說完,我拉著鐵柱的手就往外走。
嘴上還不忘找補道:「既然沒有,我們就換一家買吧。」
我表面鎮定,可心底卻慌得不得了,驅使著我腳步飛快逃離了藥店。
我也不知道自己慌什麼。
只知道要從陸震霆和蘇雅雅的視線中逃離。
好像這樣,就也能從昨晚的狼狽混亂中逃離一樣。
可剛衝到街口,胳膊忽然被人大力一扯。
鐵柱一直被我無意識拉著的手就這麼甩了出去。
我下意識回身站定。
只見陸震霆臉色格外難看。
「趙禾,當著我的面拉別的男人的手,你當我是死人嗎?」
一直跟在他身側寸步不離的蘇雅雅不見了蹤影。
我動了動嘴唇,剛想說話,鐵柱卻一把將我拉過去護在了身後。
鐵青著臉瞪著陸震霆,話卻是對著我說的。
「禾禾姐,是他嗎?」
他渾身緊繃蓄力,大有一言不合就衝上去對陸震霆大打出手的意思。
我一個頭兩個大,忙拉拉鐵柱的袖子。
「不是,你別瞎猜,這是陸震霆,鐵柱,今天麻煩你了,姐改天再去找你,你先回去吧,好不好?」
鐵柱拳頭捏得咯吱作響,陸震霆也同樣面色不善。
兩個人一觸即發。
7
【怎麼回事,我好像嗅到了雄競的味道?】
【男主失心瘋了吧,竟然讓女主一個人回去,自己跑來追女配?】
【畢竟住在他家裡,還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出了事男主要負責,所以才追上來的吧。】
原來是這樣。
我心底湧起一絲淡淡的自嘲。
剛才某一瞬間,我竟然以為陸震霆是在意我。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過乞求。
兩個人對峙半天,鐵柱最終咬著牙一步三回頭走了。
無人的拐角處只剩下我和陸震霆。
在陸震霆開口前,我飛快道:「我早說了以後咱倆就沒關係了,所以今天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多管閒事告訴陸媽媽。」
陸震霆雙手在身側捏成了拳,眼底怒氣涌動。
「好,是我多管閒事,趙禾,你真是好樣的!」
說完,陸震霆攜著一身怒火走了。
我原地躊躇了一會,只覺得渾身虛脫般,半晌才積蓄起力氣。
鬧了這一通,藥是買不成了。
我深一腳淺一腳往回走,回到陸家時,天已經快黑了。
陸媽媽見我回來立刻迎了上來。
「去哪了,玩得開心嗎?」
我含糊了幾句,就見她嘆了口氣。
「震霆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下午回來就說自己要和幾個朋友去南方做生意,現在政策是寬鬆了,可南邊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
我神色一頓,字幕倒是格外激動。
【來了來了,男女主就是在南邊一起打拚的時候確定心意的,這次沒有惡毒女配這個絆腳石,他們的感情進展一定會很順利。】
【可惜男主還是髒了,他作為一個男人最好的嫁妝已經沒了。】
【樓上知足吧,男主只和惡毒女配有過那一次,已經是萬里挑一的好男人了。】
見我愣怔著不說話,陸媽媽握了握我的手。
她的手溫暖而柔軟,就像她這個人。
「你是不是在擔心你們的婚事?放心吧禾禾,在震霆離開雲城之前,咱們兩家就把婚禮辦了,正好讓你父母也來住幾天,到時候結完婚,你和震霆一塊走。」
心頭有酸澀的暖流涌過。
我硬生生把淚意忍了下去。
字幕又在罵陸媽媽多管閒事,說她眼盲心瞎不明事理,以後肯定是惡婆婆。
我覺得這些字幕才眼盲心瞎。
陸媽媽是我見過最好的婆婆。
可惜我沒那個福氣。
我勉強笑了笑,故作輕鬆道:「伯母,我本來也打算跟您說這件事的,現在是新時代了,不興以前那一套了,我和陸震霆的婚事就算了吧。」
我做錯了事情,毀了陸震霆的清白。
現在解除婚約,就當我最後為他做的事情,希望能彌補他一些。
乍然聽到我這麼說,陸媽媽嚇了一大跳。
我對陸震霆的喜歡她都看在眼裡。
連聲問我是不是在陸震霆那裡受了委屈。
可哪裡是委屈,細算起來,我分明是占便宜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