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偷偷溜進來吧。」一旁的李妙涵插話。
「像她們這種人,巴不得攀上一根高枝兒改變命運。我看她是過來釣金龜婿的吧?」
那群人看著我發出嘲諷的低笑。
秦思明甚至說:「算了我發發善心,找保安把她帶走。肖氏一向安保不錯,竟然讓她鑽了空子。」
我徑直穿過他們,迎上走過來的男子。
他劍眉星目,矜貴無比。
就連秦思明那幫人也收斂了咄咄逼人的氣勢,恭敬地叫他「肖總。」
「伍悅,」他笑著站在我面前,「看來我是請不動你。走,帶你去拜訪我爺爺。」
我無視那群人詫異的目光,挽上了肖凜的手臂。
身居高位者懼怕更高位者,總是如此。
「打了你那麼多電話你都說忙,不來參加。要不是我爺爺也來慶祝,你是真不打算來吧?」
肖凜半開玩笑。
我沒有否認,只是說:「就算不來,作為朋友,我也會送你禮物的。」
肖凜看了眼旁邊姍姍來遲的那對璧人,眼神輕蔑。
「聽說你分手了?勸你多少次你終於聽進去了。為了一個二流貨色,搭進自己的五年,值得嗎?」
「不值。」
周恪梁的身子瞬間僵直。
我略過他難堪的表情,淡淡道:「所以抽身了嘛。」
肖凜好心情地笑笑,突然低下頭湊近我耳邊:「考慮一下我?」
我推開他的頭:「別扯淡。」
他笑了笑,帶我去找他爺爺。
大門打開,老人轉過身,和氣地看著我笑:
「伍悅來了呀。」
8
初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對一切都很驚奇。
科技、文化、歷史、農業……
那麼先進而優越,與之相比,我所在的時代仿若被遺忘的未進化之地。
系統在我耳邊蠱惑:
「這個世界,超出你的預料吧?留下來,待在這裡,你會過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幸福。周恪梁資產雄厚,你在這裡,仍然是華衣美服,僕人簇擁。只要你想,你得到的只會更多。」
他篤定了我會為此留下來。
做一個被丈夫供養的富太太,不是很多女人的夢想嗎?
況且我只是個被皇帝遺忘的公主,回到古代,我的命運只能是去苦寒之地和親。
我沒有回應他,只是默默地了解這個世界。
從文字入手,我關注的最多的,是農業。
肖凜的爺爺是農業方面的專家,幾年前,我去聽他的講座,因此結識了他。
那天肖凜陪著他爺爺,對我生出了些許興趣。
「倒是很少見女孩子對種地有這麼濃厚的興趣。」
後來我們漸漸熟悉,只不過聯繫都在私下。
他常說,他認識的伍悅,和周恪梁面前的伍悅不一樣。
他捧著我的臉,喃喃自語:
「伍悅,到底哪張才是你的臉,哪張才是偽裝?」
我沉默。
我聽過一句古詩: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只要能達成我所想,面孔又何止兩張?
千張萬張,無數虛偽我都能信手拈來。
9
和肖爺爺談完出來後,我遇上周恪梁,他神色複雜。
「伍悅,你認識肖凜?」
「嗯。」我經過他,卻被他拉住胳膊。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是不是因為認識了他,分手你才答應得那麼乾脆?」
他低聲質問,眼裡竟有痛楚,仿佛不忠的那個人是我。
「別太搞笑。」我嫌惡地推開他的手。
「跟他沒關係,分手不是你提的?」
「可是你之前都會挽留,我以為你這次……」
這五年來,周恪梁提了很多次分手,可是我不同意。
我倒貼上去,哀求他,逼迫他。
他已經習慣了這齣他逃我追的戲碼,似乎還在期待著我陪他上演。
「周恪梁,人都會累的。純粹是你太噁心了,我也膩了。你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提醒我過去有多愚蠢。」
他的眼神流露出痛苦,我想走,他依舊擋在我面前。
「如果不關肖凜的事,那我們再談談。伍悅,你明明說過想和我過一輩子,那個小房子……」
「阿梁!」
朱瑾突然一臉受傷地出現在他身後。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倆,嗤笑出聲。
「小房子啊,不是已經毀了嗎?周恪梁,等了人家五年,心愛之人既然回來了,好好珍惜啊。」
周恪梁沒再挽留我,而朱瑾淚水盈睫,狠狠地瞪著我。
一齣好戲。
肖凜站在二樓,同我舉杯。
我緩步上前,他一向輕佻的眼睛難得認真。
「伍悅,你想要什麼?你要的東西我都可以給你,周恪梁給不了的,我也能給你。」
他說的沒錯,他要的東西,在這個世界的,他都能給我。
我搖搖頭:「我不需要。」
我想要的,他給不起。
沒有人給得起。
「你真的很與眾不同。」他仿佛陷入了回憶。
「第一次見你那天,你和爺爺交流完,我在學校門口看到你。」
「街上有個老爺爺賣烤紅薯,大雪天凍得手腳發抖,你神色悲憫,卻靜默無言,買了一個紅薯,然後給了轉角乞討的乞丐。」
「我跟著你又走了一段,雪色下你的悲憫消失無蹤,那雙眼睛凌厲而冰冷,你望著夜空,像在看另一個地方。」
他摸上了我的脖子,輕笑:
「我不相信這樣的女人,會為了周恪梁死心塌地、低賤成那個樣子。」
「伍悅,你真的很令人著迷。」
我在他身上嗅到了一股氣息。
征服的慾望,同類的氣息。
撥開他的手,我指了指他身後:「你的女友來了。」
高挑性感的女星,一臉戒備地上前挽著他的手。
肖凜笑了笑,無奈地摟著女友轉身。
我無所謂地與女星舉了舉杯。
男人的薄情我很早就見識到了。
三宮六院,妻妾成群,卻仍在外拈花惹草。
他們將女人視作玩物,聽話的可以拿來逗一逗,有野心的就用來征服。
你看,肖凜說想要我,但並不妨礙他與別的女人調情。
我喝了口酒,望著樓下的聚會,興趣平平。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
有些法則在任何世界都適用。
10
身後傳來高跟鞋的聲音。
「伍悅,你為什麼要陰魂不散?」
朱瑾眼眶紅腫,像是哭過。
我無意與她再糾纏這些事,轉身要走。
「你想多了,這幾次碰面都是巧合。我祝你和周恪梁白頭偕老,畢竟你們真的挺配的。」
「你站住!」她厲聲呵斥,快步走上來,眼底的恨意幾乎要將我吞沒。
「你只是阿梁用來氣我的工具,你憑什麼占據了他五年?又憑什麼成為我們心裡的一根刺?」
她抬頭看了眼天花板,這裡沒有監控,是一片死角。
樓下的大廳熱鬧非凡,無人注意這邊的角落。
朱瑾忽然詭異地笑了。
「只要你死了,那麼什麼問題都不會存在了。」
她像是下定了決心,雙手用力往前一推。
然而她不知道我從小習武。
我迅速往旁邊一閃,朱瑾一時控制不了平衡,整個身子向下栽去。
她掉下樓前,我看到的,是她驚恐的臉。
整個宴會在一瞬間突然寂靜。
而後,響起刺耳的尖叫。
「快叫救護車!救護車!」
「伍悅殺人了!她推了朱瑾!」
樓上只有我一個人,李妙涵突然這麼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似乎證實了我是兇手。
朱瑾撐著一口氣,躺在周恪梁懷裡,淚流滿面。
「伍悅,我只是叫你離開阿梁,你為什麼下這麼重的手?」
她楚楚可憐,柔弱無辜。
我一步步走下台階,嘴角含笑,踢了踢她摔得變形的腿。
「別光哭啊,趕緊去醫院,晚了就變瘸子了。」
朱瑾此時才回過神來,大廳里又陷入了手忙腳亂。
朱瑾突然臉色一變,手掌顫抖:
「阿梁,我動不了了。」
周恪梁心疼地抱起她,瘋了一般地擠開人群。
即將離開大廳時,他忽然停住腳步,轉頭看向我,眼神複雜難辨。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說:「如果小瑾有什麼事,我不會放過你。」
11
《青年歸國舞蹈演員朱瑾被人推下樓,性命垂危》的這則新聞被發在了網上。
照片里的朱瑾雙腿詭異地扭曲,表情痛苦。
據知情人士透露,周恪梁的前女友心腸歹毒,記恨朱瑾已久,終於痛下殺手。
這件事在網絡上掀起了巨大的討論。
「朱瑾可是舊金山芭蕾舞團的首席演員啊!我的天哪,一個舞蹈演員要是不能跳舞,打擊得多大。」
「我靠,她還踢她!這個女人未免也太狠毒了,活該被周恪梁拋棄。」
「國內好不容易有一位這麼優秀的舞者,太可惜了。」
……
我的社交帳號被人翻出來,私信里充斥著各種污言穢語和詛咒謾罵。
我住的地方被人肉出來,有人偷偷地放花圈,寄來血肉模糊的動物屍體。
朱瑾的手術做的並不成功,醫生說有癱瘓的可能。
周恪梁找到我時,神色疲憊,眼底有濃濃的無奈。
「伍悅,你去看看小瑾吧,給她道個歉。小瑾的手術不順利,很有可能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我在沙發上看偉人的書籍,聽到這話嗤笑出聲。
「我道什麼歉?你看到我推她下去的了?」
「別狡辯了,伍悅。」他看著我,很失望的樣子。
「小瑾是個舞蹈演員,她一生熱愛舞蹈,怎麼會自己摔下去?」
「她當然不是自己摔下去。」我冷冷看他,「她想推我,結果自己掉下去了。」
周恪梁愣愣地看了我半晌,隨即,失望地搖頭:「伍悅,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小瑾不可能做這種事。」
朱瑾不會推我,只能是我推她。
我心壞,我嫉妒她。
在他的眼裡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欠小瑾的,一輩子都還不清。你去醫院道個歉,我們就不追究你了。」
12
我最終還是去了醫院。
當然不是為了道歉。
我想看看那個蠢女人為了一個男人,如今變成了什麼模樣。
還沒到病房,朱瑾的粉絲和家人都圍了上來,幾乎要將我生吞活剝。
周恪梁帶著保鏢護著我,我得以安然地進入病房。
病床上的朱瑾絕望地躺在病床上,只是幾天沒見而已,人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
「阿梁,我不要見到她,我要她去死!我要她和我一樣生不如死!」
朱瑾在周恪梁懷裡歇斯底里。
我冷淡道:「別恨錯人了,你這是自作自受的報應,別想賴我頭上。」
「伍悅你夠了!」周恪梁胸膛起伏,「你做個人吧,別再刺激她了。」
我並非善人,對於想要我命又栽贓我的人能夠那麼大度。
「朱小姐,我今天來是想看看你,當然不是為了道歉,畢竟我沒有犯任何罪。雖然在你們眼裡我是兇手。」
我一步步靠近她,微笑:
「周恪梁說,只要我來道歉,他就什麼都不追究。我想問問,這是你們商量好的?你的一雙腿只值一個道歉?」
朱瑾停住流淚,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周恪梁。
而周恪梁沉默不語,不敢看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