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靈犀完整後續

2025-06-0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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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個孟婆,我不想乾了。

黃泉無日月,我就坐在六道門口,一遍一遍地問來人:來,走之前喝碗湯吧,不問前塵,不問往事,喝完高高興興上路。

凡人都覺得孟婆是天庭的官差,而實際上,孟婆只是一種懲罰的手段。歷代的孟婆都是犯錯的仙人,因罪大惡極,所以要在黃泉千年渡人入輪迴,千年過後,剔仙骨,入六道,永世不再入仙班。

我並不難過,每日開開心心勸人喝湯。變故發生的這一年是我做孟婆的第九百九十九年。

面前的書生哭著與我說他不想忘記他的娘子,而我安慰他想開點。他與他娘子七世姻緣,世世不得善終,七世之後方得圓滿,之後便是生生世世的好姻緣。而這是我第六次見到他。

正當書生準備喝湯時忽然被人一把推開,一個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湯一飲而盡。

這個人我熟,叫元瑤,是天帝的遠房親戚,曾與我有一些過節。她看見我也很吃驚:「想不到你竟被罰到了這裡,你犯了那麼大的錯,難道不應該魂飛魄散嗎?」

還沒來得及說話,外面又進來一群天兵天將,我這裡千年來都沒這麼熱鬧過。

我再回頭時,元瑤已經縮在角落,捂著胸口,嘴角隱隱約約還滲出血跡,也不知道是不是牙齦出血,不然我這孟婆湯也不是毒藥,她吐什麼血。

眼前的天兵忽然自動散開,一個男子撥開人群走了進來,劍眉星目,稜角分明,本來應該是極俊朗英氣的長相,右眼下卻長了一顆淚痣,又添了一絲深情。

他步子邁得很大,三步就走到了我的眼前。

元瑤在牆角,氣若遊絲:「長卿你不要怪她,是我決定要忘了你的,之前的事,既然你不想想起,我就陪你一起忘了吧。」

長卿,就算地府再偏遠我也聽說過這個名字,八百年前新晉的戰神,師傅是幾千年不出世的上古神祈無極尊者。

八百年前,天界為魔界所擾,天界大將接連折損,天帝只好去崑崙山請尊者,可是連尊者的面都沒見到,只見到了長卿。下山的時候天帝問長卿需要多少人馬,長卿擺了擺手說,不需要。

後來長卿獨自一人殺入魔族萬軍之中直取魔君首級。之後魔族群龍無首,很快就被降伏了,而長卿一戰成名,事後獲封戰神。

而現在,這個人就站在我的面前,他抬手,我甚至都沒看清,他的劍已經到了我的眉心。

「你給她喝的什麼?」

「湯……」

劍在空氣中挽了個小小的花又回到了劍鞘之中。

「倒不是什麼大事,你叫什麼?」

「孟婆……」

空氣好像忽然凝固了。不知過了多久,牆角的元瑤發出了聲音。

「這裡是哪裡?」

長卿忽然像發了狂一樣問我,有沒有解藥。我對他說,這個世界上哪有後悔藥呢。

他眼眶猩紅,一瞬間我感覺到了切切實實的殺意。

我看見他朝我衝過來,我看見他的下屬瘋了一般攔著他,我看著他從鍋里舀了一碗湯捏著我下巴灌了下去。

恍惚間我聽見他說,這個世界沒有後悔藥你就給我做一個出來。

暈過去的一瞬間我忽然想我這一輩子,竟然栽在元瑤手裡兩次。

我不知道自己會怎樣,整個天界沒有一個神仙喝孟婆湯!我的意識還是清楚的,可是我也明顯感覺有記憶在我腦海里消失了,就像我凡人時做的夢。我拚命想抓住它們,可是我就這樣看著它們消失了。

我跪在大殿之上,左邊站著的是天界的戰神長卿,右邊虛弱地靠在丫鬟懷裡的是天帝的外甥女元瑤。而天帝看我的眼神很是厭惡,我卻一點都想不起來為什麼。

等了許久,天帝終於開口:「瑤兒,你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嗎?」

元瑤虛弱地點了點頭。

天帝一臉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頭又對著我說:「你可曾記得自己是誰?」

「孟婆。」

「那你有什麼忘記的嗎?」

「做孟婆之前的事好像都記不大清了。」

天帝思索了一下,嘆了口氣:「這麼多年過去了,忘了也罷。」又轉頭對著大殿所有人說:「今天這事年輕人玩鬧,希望都回去好好悔過,散了吧。」

我左邊的人轉身就走,走的時候飛起的衣袂甚至刮過我的臉頰。

天帝忽然又開口:「元瑤行為衝動沒有做好上仙的表率,好在也付出了代價,再罰禁足一月,在戰神府內一起思過。」

我看見戰神腳步停滯了一下,但還是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我在大殿上跪了許久,站起來時腿都是麻的,只好等大家都走了才離開。

回到地府時白無常著急地衝過來,跟我說,書生不想忘記他的娘子,趁著混亂自己跳入了六道。黑無常也很急,跟我說因為沒人喂湯,六道門口都堆了好多人了。

小白說書生的事情他先去問問閻王怎麼辦,剛才戰神灌我湯的時候把鍋弄撒了,讓我先去熬一鍋湯。

小黑不由分說給我拽到了鍋前,而我看著鍋,迷茫了。

「孟婆湯……是什麼……」

不知怎麼的,我覺得小黑的臉,白了。

就這樣,我也住進了戰神府內。天帝給元瑤找了很多大夫,戰神也托關係找了許多朋友,也沒瞧出個所以然。

大夫們都聚集在元瑤的房間內問診,我只能也去元瑤的房間,元瑤好像很滿意大家圍著她轉的樣子,一會頭痛,一會昏倒的,我在旁邊看了一天,瓜子磕了一桌子。

大夫偶爾會來給我把把脈,看看元瑤再看看我,再搖搖頭。

我忽然有點慌,問道:「大夫我嚴重嗎?」

大夫皺著眉頭:「無礙,仙子多喝點水,有點上火。」

我看外面天黑就想回去休息。

沒人引路,我只好自己憑著記憶往回走,可是走著走著,就不知到了哪裡。周圍反倒一個人都看不見了。

我就想散散步也挺好的。我忘了之前的生活,只記得孟婆的千年歲月,沒有晝夜只有忘川無盡的河水川流不止。

我就這樣在月光下散著步,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小築,比起府里其他建築,略顯隱蔽。

小屋不大卻很雅致,門口有一小池子,冒著熱氣,我聽人說過,這大概就是溫泉罷。屋子周圍栽著細密的竹子,隱隱約約只能看見池子的一角,設計很是巧妙。小築的後面有一棵巨大的果樹長滿了仙桃。

嗑了一天的瓜子實在是口渴,我就摘了幾個桃子,可我沒想到,仙界的桃子居然也是有毛的。

不過我忽然想起前邊剛好有溫泉,不正好洗洗嗎?

我轉身去了屋前把桃子扔進了水中,正洗得帶勁,抬頭忽然發現水面有一顆人頭!披頭散髮,臉色慘白。

我嚇得一聲慘叫,手裡一顆桃子就飛了出去。那女鬼頭被我砸得歪了一下。

我大喝到:「吾乃孟……孟婆,專治惡鬼,你若是敢過來我便送你下……下地獄!」

那女鬼往我這邊動了動,我撒腿就跑。

孟婆怕鬼,說出去誰信啊。

我嚇得一路跑,不知怎麼跑到了府門口,又拜託府里的天兵帶我回的房間。

不用喂湯的日子很是清閒,除了小黑和小白每天都會愁眉苦臉來找我彙報一趟地府的情況。

我偶爾也會試圖想一下孟婆湯的配方,但是什麼都想不起來,後來索性也就不想了,閒暇時就去找仙娥們聊聊天,找仙君們打打牌。

聽仙娥們說,戰神喝醉酒輕薄了元瑤神君,事後卻不願承認。可大家都親眼看見元瑤衣衫凌亂地從戰神府里跑出來。元瑤說既然戰神不願想起,就讓自己也忘記吧。戰神卻拉著她說不能忘。

小仙娥繪聲繪色,痴男怨女的形象躍然眼前,事後還不忘總結陳詞,戰神一定非常愛慕元瑤,才會不惜一切得到她,但是沒想到讓大家撞見,才會礙於面子不承認的。

我贊同地點了點頭。

第三日的早上,戰神傳我問了話。一路上我都非常忐忑,心想是不是元瑤上仙的病治不好了,所以打算殺了我出氣。他萬軍之中殺魔君都毫不費力,不知道殺我用不用得了一根手指頭。

我到的時候他在看書,穿了一身月白的袍子,頭髮高高束起,並沒有挽髮髻,垂下來的頭髮烏黑濃密,比我都要好上許多。眼眶下有些青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憂鬱失眠所致。

他見我進來,倒是沒顯得太生氣。

放下手中的書本,沉聲問道:「你真的想不出來嗎?」

「什麼?」

「孟婆湯的解藥。」

我是真的想不起來,可是又不敢直說,生怕戰神一個不高興一劍指過來,只好小心翼翼地說:「在下暫時還沒想出解藥的配方,但是戰神對元瑤上神一往情深,一定能感動上蒼,讓我趕快想出來的。到時候一定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定能……」

我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咬牙切齒的聲音:「你配方都想不出來,話倒是不少,不如我幫你想想。」說著就將架子上的劍拿了起來。

這戰神脾氣陰晴不定的,正當我以為我要完蛋的時候,他的下屬進來了,說地府找我有要事。

另外……

「另外什麼?」

「元瑤說今天好像想起來什麼,讓神君去看看她,說不定能更好地……」

我看見他握著劍的手爆出兩條青筋,趕緊溜了。

我看見小白的時候差點流出兩行熱淚,一千年了,我沒什麼親人,朋友基本就小黑和小白,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小白說,地府亂成了一鍋粥,讓我趕緊跟他回去。我東西都沒收拾,馬不停蹄就走了。再不走可能就沒命了。

回到地府,閻王一臉愁怨地問我:「你還是想不起來嗎?」

我搖了搖頭。

閻王又說,這兩天輪迴的人沒喝湯就下去了,只能人為下接界消除他們前世的記憶,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書生,因為他不知道投生到哪裡去了。一旦輪迴發生偏差,他前六世的苦就白吃了,和他娘子的姻緣也有可能就此了斷。

地府有一法寶叫孟婆鈴,幾萬年來,從未有人用過,在轉生之人面前搖響,只要聽的人願意放下過往就可以忘記前塵往事。

這麼好的東西不比孟婆湯好多了,我問閻王為什麼不搖鈴要喝孟婆湯。

閻王說這個東西不比孟婆湯喝下去就忘,這個還得輪迴之人願意才能忘。

我說那這也是個好東西啊,為什麼幾萬年來沒人用過呢。

閻王說因為搖響它要付出一點小代價。

什麼代價。

折壽。

……

我說我最近不太舒服,噁心頭暈,戰神府的大夫喊我回去喝藥呢,你找別人吧。

閻王一把拉住我,這個鈴只能孟婆搖響。你若不去,雖不會折壽,但是亂了天道,是要遭天譴的。折壽還可入輪迴,天譴是要魂飛魄散的。

……

我是一個孟婆,可是我真的不想乾了。

片刻之後我還是站在了六道門口,我得先去找書生,而從六道下去是找到他最快的辦法。

小白看了我很多次,欲言又止。小黑塞了我一個小包袱,告訴我一路小心。

正當我要下去的時候,忽然聽見有人說:「等一下。」

戰神拎著劍進來,笑著問:「孟婆這是要去哪啊?」

「托您的福,折壽去。」心情不好,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很好。

閻王見狀,趕忙打圓場:「戰神莫急,孟婆下凡處理一些事情,事態緊急,就先讓她走吧。」

「長卿——」

一個小仙娥扶著元瑤擠了進來。

「長卿,天帝罰我們禁足,你怎麼出來了,還是快快同我回去吧。」說罷,還看了我一眼,眼神很是複雜。

長卿往後退了一步,轉頭對著閻王一拱手:「地府今日之亂全因我而起,我願對此事負責到底,凡間之事,就由我來助孟婆完成。」說罷一把搭過我的肩膀,向六道入口走去。

走到跟前卻又停了下來,扭頭問小白:「從哪個口下去?」

小白抬手指了一處,他一點頭帶著我就跳了下去。

跳下去的時候我看見元瑤撲了上來,她說,靈犀,為什麼每次都是你。

?

靈犀,我之前叫靈犀嗎。

不知過了多久,我與天界新貴戰神落在一村口處。這估計就是書生投生的地方了。

「說吧,要怎麼找,找完你趕緊回去想解藥去。」他將長劍環在胸口,卻並不感覺著急。

「您……您說得是,小仙這就查一下手冊。」

我掏出小黑給我的包袱,裡面有一本《孟婆手冊》,記錄著輪迴者的前世今生。

書生的娘子這一世是商人家的小姐,叫慧娘。書生則是商人家的家生子,叫江生。兩人青梅竹馬,漸生情愫。

慧娘十六歲時,她父親要把她嫁給縣太爺當小妾,兩人抵死反抗,慧娘的父親只好答應,只要江生考取功名,就把女兒嫁給他。可誰知,江生前腳剛去參加考試,後腳慧娘就被綁上了縣太爺的轎子。慧娘偷偷藏了把剪刀,自覺再難與愛人相見,就自戧了。

而江生還沒等來放榜的消息卻先聽到了慧娘的死訊。他到慧娘的墳前說,自己考得不錯,必能高中,到時候就能娶她了,說著,一頭撞死在了慧娘墳前,那一年他十九。

看完手冊,我不禁感嘆,司命這故事越寫越老套。狗血得簡單粗暴。

放下手冊,包袱里還有一個小口袋,裡面有一張紙條,是小黑寫給我的,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此去人間,十分兇險,吾聽聞凡間處處用錢,就給汝帶了些,汝在人間沒有法力,切莫惹是生非。任務完成時,從六道原路返回,便可恢復法力。

沒有法力……

法力……

長卿看我神色不對拿過紙條,瞬間,臉色也是鐵青了。

半晌,還是長卿先回過了神,一臉難以置信地說:「你們地府這個流程,知道的以為下凡辦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歷劫呢。」

「這還不是拜您所賜,神仙戀愛,小鬼遭殃!您不樂意,我還不樂意呢。」把我們地府搞得雞飛狗跳,他還不高興,哪來的臉。

他比我高些,我踮著腳尖也只能到他下巴。輸人不輸陣,反正現在大家都沒有法力,左右他是要不了我性命的。

「我覺得您還是趕緊回天庭和元瑤仙子談戀愛吧,不要再禍害我們地府了。」我不依不饒地說。

他忽然一把拎起我的衣領把我扣到了樹上:「我與元瑤並非外界傳聞的那樣,但本君著實不喜歡她的名字與本君出現在一起。你若再提,我便讓地府永無寧日。」

我語塞,地府招誰惹誰了。

我的命也太苦了,我盯著眼前的戰神,他離我那樣近,我甚至能看清他的眼睫毛,還有他眼角的淚痣,點墨一樣。這樣好看一張臉,卻說出這樣魔鬼的話。

這個時候,我的腹部忽然發出一陣轟鳴。我的肚子……它居然餓了。

神仙本不用吃飯,可我修行弱,這一沒了法力,五感就更加明顯。

長卿一臉吃驚地放開了我。我總是能看見他吃驚的表情,一點見識都沒有的樣子。

我們最後還是決定先去填飽肚子,我挑了最好的酒樓,點了一桌上好的酒菜,一邊吃一邊分析,我們耽誤了幾日,按理說江生應該已經兩三歲了,而慧娘應該剛剛出生。

我叫了一個小二,跟他打聽今年有沒有大戶人家生女,還就真有一家,城東張家布坊上月剛添了女娃。

我一聽,估計八九不離十了。飯也吃得差不多,該辦辦正事了。

我站起來喊小二結帳,在戰神的注視下從容掏出小黑的口袋,別的不說,小黑辦事還是很體貼的,我估計戰神連錢是什麼都不知道。

「說到底戰神也是客,今天這飯地府請了。」我慷慨地說道。

長卿翻了個白眼:「我又沒吃」。

我瀟洒地從口袋裡掏出一打紙錢,塞給小二,不用找了。

小二臉色不太好看,轉身出去了。

我和長卿剛走到門口,周圍忽然圍過來十幾個大漢,為首的人喊到:「吃飯敢給紙錢,我看你們是來砸場子的吧。」

「我我我不是給錢了嗎?」我一害怕就有點結巴。

「你給的是給死人的錢!」

長卿轉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就好像……看一個傻子……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給我往死里打!」說著,一棍就敲了過來。

我做孟婆千年,只會勸人喝湯,哪有什麼打架的經驗!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棍子向我砸來。就當我以為要腦袋開花的時候,一隻手伸了過來。棍子就這樣落在了長卿的手臂上。

「快跑。」長卿一手抓著我,踹開一條出路帶著我沖了出去。

我們一路橫衝直撞,但又不熟悉路,眼看就要被追上。這時,一條黃狗衝到我身邊,拽了拽我的裙擺,又向前跑去,好像在引導我們跟著它走。

它帶著我們在巷子裡來回穿梭,竟真的甩掉了那些人。

我坐在一棵大柳樹下,開心地拍了拍黃狗的頭。它可真真通人性,我甚至懷疑這是不是閻王派來暗中保護我的。

我抬頭望向長卿,他正若有所思地望著遠方:「你們地府的人是不是辦事都這麼不靠譜?」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才絕對是意外,小黑死得早,他可能以為家裡供奉給他的都是真錢吧。不過您放心,不會再出其他么蛾子了。咱們這就去找人,早點辦完事也好早回去。」

大概是我真誠的笑容打動了他,他低頭嘆了口氣:「怎麼個找法?」

我掏出孟婆鈴:「據說靠近有前世記憶的人,鈴鐺就會發光。」

我努力把鈴鐺舉到他的跟前:「你看,它現在就在發光,說明要找的人就在我們身邊!」

……

我看了看周圍,放眼望去是鬱鬱蔥蔥的小樹,目光所及之處,空無一人。

我尷尬地笑了笑,心想這玩意放了幾萬年難不成是壞了。

我說:「您等等啊,我再看看說明書。這周圍除了我們就一條狗,它還亮個不停,肯定是壞了。」

等等!

狗??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長卿也睜大了眼睛,那一瞬間,我們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絕望。

我望著那狗:「你你你你不會是那個書生吧?」

它用力點了點頭……

?

下凡之前,我以為,只是折幾年壽的問題。下凡之後,我覺得,這就是讓我選什麼時候死。

男主變成了一隻狗,女主和誰談戀愛去?我直接魂飛魄散得了。

想明白這個事我決定過好剩下的日子,這孟婆誰願意干誰干去。

「小仙愚鈍,實在是不堪重任,二位就此別過吧。」我一副看透了生死的樣子。

「違逆天道,你不是會魂飛魄散嗎?」

「汪汪……」

「你看現在,男主成了一條狗,你我法力全無,這天道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可你死了,孟婆湯的解藥怎麼辦?」

「汪汪……汪汪……」

呵,我都慷慨赴死了,他還在擔心解藥。頓時我氣不打一處來。

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我看戰神就不錯,一邊想著我就朝他惡狠狠撲了過去。

可他並沒有同我打鬧,僅用一隻手就將我鎖在了懷裡。

「別鬧。」

他拿下巴抵著我的頭說:「我好像有些不對勁。」

他當然不對勁,即便隔著衣衫,我依舊覺得他的懷抱像個火爐。

他發熱症了。

我見過許多凡人因熱症而死。雖然剛才我還想拉他同歸於盡,但當這種可能性真的擺在面前的時候,我退縮了。我不希望任何人死,我希望所有人都簡簡單單快快樂樂地活著。

不遠處有座破廟,我決定先去裡面歇一下。我和大黃連拖帶拽把他扶了過去。

我在地上鋪了許多乾草,希望他躺得舒服一些。

大黃焦急地在旁邊轉圈圈,爪子不停在地上劃,我走過去一看,地上隱約有兩個字:大夫。

之前我沒去找,是因為不知道人間的大夫到底能不能治長卿的病。不過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索性,死馬當活馬醫了。

大黃一路帶著我找了郎中,可是郎中卻不肯跟我去問診,因為我沒有錢。

出診要二兩銀子,藥還要另算。

地府是個清水衙門,我身上一件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回到破廟,想要問問長卿有沒有可以換錢的東西,可是叫了半天,他也沒有反應。

後來,我還是弄到了錢。

我賣掉了長卿的劍,當鋪掌柜說這是破銅爛鐵,只值五兩銀子,我咬咬牙,低於十兩不賣。掌柜說,他賠點就賠點了,成交。

就這樣,我給長卿請了大夫,還給他熬了藥,他竟真的好了起來。

第二天,長卿差不多就能起來活動了。他拍著我的肩膀說:「想不到你也有很靈光的時候嘛,之前是我小看你了。」

「謝謝戰神誇獎。」他還是第一次誇獎我。

「你以後叫我長卿就好,對了你是怎麼弄到錢的。」

「哦,我把你劍賣掉了。」

「你說什麼?」

「長卿,我把你劍賣掉了。」

……

長卿緊緊攥住我的肩膀說:「我知道攪得地府不得安寧是我不對,灌你孟婆湯也是我的不對,可你們要不要這麼折磨我?」

「你知道錯就好,雖然你真的給我帶來許多麻煩,但是反正我再過一年也要轉世投胎去,神仙的壽命已經於我無用了,所以,你也不用太內疚。」我輕輕拍了拍他放在我肩膀的手,想要讓他安心一點。

長卿鬆開我的肩膀,有些頹廢地問我:「你知道鉤蛇嗎?」

雖然不明白他為什麼問起這個,但鉤蛇誰不知道啊,四大凶獸之一,幾萬年前聽說被人斬殺但從沒人親眼見過,漸漸也就成了傳說。

我點點頭:「聽說過啊,據說鉤蛇的護心鱗片是這個世界上最堅硬的東西,雖然外界流傳鉤蛇已死,我卻覺得並不可信,畢竟殺了上古凶獸這麼厲害的事要是我能吹一輩子。」

長卿搖了搖頭,「鉤蛇確實死了,我殺的。鱗片,我拿的。拿去讓人煉了把劍,神兵大師唐寧的遺作,取名碧落。此劍跟我出生入死三萬餘年,殺妖魔,平戰亂。就這樣一把劍,讓你給賣了。」

「……我……我不是為了給你治病嗎?總共賣了十兩銀子,可都給你花了,我一文錢都沒花。」天知道他這不起眼的劍這麼珍貴,只希望他千萬不要讓我賠。

「你還賣得這麼便宜!」我耳邊迴蕩著長卿絕望的吶喊,喊得我腦瓜子嗡嗡的。

就當我以為自己可能就此聾了的時候,大黃叫著跑了進來,很著急的樣子,一邊叫一邊咬著我的裙子往外拽。

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見外面一群人在喊:「趕緊給我搜,搜到之後給我往死里打,敢吃我們鳳仙酒樓的霸王餐,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我看見長卿擼起了袖子,趕忙拉住他:「戰神千萬冷靜,不可對凡人出手,以免節外生枝。」長卿只好作罷。

我們從破廟的後門偷偷溜了出去,卻沒想到和搜我們的人撞了個正著。只聽他大喊一聲,「找到了!」人忽然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放眼望去,得有幾十人。

又不能打架,長卿只好拽著我一路狂奔,混亂中和大黃也走散了。

我們一路跑,他們一路追,誰都沒有停的意思,直到,我們跑到了一處懸崖。

為首的大哥大口喘著粗氣:「我看,我看你們往哪跑。快……兄弟們,給我……上,不用留活口。」

長卿把我往後面護了護就衝進人群去打架了。他手長腳長的,竟也沒吃虧。

眼看著對面的人越來越少,為首的大漢急了,正在看熱鬧的我抬頭正好看見他慌亂的眼神。而他看著我,慌亂逐漸沒有了,拿起手中的刀堅定地朝我劈了過來。

還沒看清怎麼回事,一道白色的身影擋在了我的面前。那刀結結實實劈在了長卿的背上。

更加不幸的是,由於巨大的衝擊力,我一腳踏空,拽著長卿,掉下了懸崖。

?

我和長卿並沒有落入崖底,而是落到中間的一塊峭壁,即便如此,抬頭還是不能看見我們落下來的地方。長卿摔在了我的不遠處,還沒醒。我爬過去時,看見他後背已經被血染透了,綻開的皮肉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

不能死,或許這一切他咎由自取,可是我依舊不希望有人死在我眼前,想著他可能會死,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你哭夠了沒有。」

「沒有……」我沉浸在悲傷中不能自拔。

「那你能去一邊哭嗎,你眼淚滴我傷口裡了。」

我覺得這個人真的是不識好歹。眼淚流給這種人大概是我眼瞎。我越想越氣,索性坐到另一邊不理他了。

他大約也是看我生氣,似乎是想找個話題聊,就開口道:「你為什麼會成為孟婆啊,我看你這個樣子殺雞都不敢,能犯什麼大罪?」

「戰神您是不是記性不太好,我被您灌了孟婆湯,前塵往事忘了個乾乾淨淨!」

「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現在法力也沒了,劍也賣了,刀也擋了,躺在這裡生死未卜,也算是報應了。我們扯平了行不行。」他聽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憑什麼?那都是你活該,如果不是你,我根本落不到現在這個樣子。你憑什麼跟我扯平。」

「等這事了了,你折多少年的壽,我賠你十倍修為,而且你可以選擇繼續做神仙,雖然不會在天庭有官差,但是做個神仙是不成問題的。」

十倍修為,還能繼續做神仙,這個買賣聽起來穩賺不賠。

他掙扎著坐起來,問我:「平了嗎?」

「平。」我堅定地說。

他這一坐,後背又開始往外滲血,可在我眼裡,那已經不是血了,是我的修為。

我趕忙湊上前,狗腿地說:「戰神這傷還是包紮一下的好。」

我將裙擺撕成長條,忽然又想起孟婆湯解藥的事情:「戰神為什麼一定要孟婆湯的解藥呢。」

一提起這個事情,長卿的眼神都哀怨起來:「因為我要殺了元瑤。」

我震驚了……

他又接著說道:「那日天帝老兒求到崑崙山,我師父讓他纏得沒有了辦法才讓我去的。殺完魔君我本來想回去,誰知天界戰神戰死,非要我繼任,我師父收了好處,同我商量要我等到合適的人選再離開。」

「那這和元瑤有什麼關係。」

「她不知怎的,非要嫁給我,我沒同意。後來她不知用了什麼計謀,衣衫不整地從我府中跑了出去。我本想逼她當眾說出實話,誰知她跑去你那裡了。我以為她要自盡,可是她把事情都忘了,還不如自盡呢。」

他們之間的故事如此曲折,可是誰能想到結果竟是我遭了殃。

「可是元瑤是天帝的親戚呀。」

「我留個全屍還不行嗎?」他說得十分誠懇,仿佛這已經是極大的讓步。

「不行啊,肯定不行啊,天帝不會放過你的。」

「你覺得我怕他?」

雖然我對面的男人臉色蒼白如紙,但是,這一刻,在他臉上,我看到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我還是,先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吧,你要不要把衣服褪掉?」

他輕聲嗯了一聲,想要把衣服褪下來,可是褪到一半因為有腰帶繫著,就褪不下來了。我讓他把腰帶解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太虛弱還是腰帶過於難解,解了半天也沒解開。

「還是我來吧。」我推開他的手蹲了下去。這腰帶一看就不是凡品,從外面竟完全看不出接口,渾然天成一般。

經長卿提醒,我找到了暗扣,可是那扣死死扣住,任憑我怎樣努力都打不開。長卿伸手過來說,還是我自己來吧。

我怎麼說也是活了幾千年的仙,連條腰帶都解不開,傳出去不讓人笑話?

我一把推開他,可能是力氣太大了,長卿竟向後倒去,我的注意力都在腰帶上,也跟著一起倒了下去。

「哎呦,師弟,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我扭頭一看,一個模樣俊朗的人坐在一朵祥雲上,一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而這個時候,長卿衣衫半褪,我則以一種非常曖昧的姿勢趴在他的身上,手裡還緊緊攥著他的腰帶。

?

血液一下充斥了我的臉頰,還是長卿先回過神來說:「你先起來。」

我慌亂地爬起來,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長卿看起來好像很鎮定,只是耳朵紅得要滴出血來。

「你怎麼來了?」長卿問道。

那人從雲上跳下來,峭壁本就不大,容納三個人屬實費勁,我趕忙往裡挪了挪。他抬頭沖我笑了笑,「謝謝弟媳。」

「仙……仙君莫要拿我開玩笑。」我捂住臉頰,感覺血液再次衝上頭頂。

「你不要再逗她了,趕緊救我們上去。」長卿有些生氣地說道。

「逗逗就捨不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光棍山有多少萬年沒見過女孩子了。」他一邊說著,一邊不情願地捏了訣,把我和長卿送了上去。

我是不是聽錯了,什麼山?

回到崖上之後我還是乖巧地說了句:「謝謝仙君。」

「哎呀弟媳這麼客氣做什麼,我是他的七師兄長霖,以後你就跟他一樣喊我師兄就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十分爽朗。

「長霖?可是那個醫仙之首,生死人肉白骨沒有救不回來的神仙的長霖?」我激動地說道。

「不才,正是在下。」他抬頭望天,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那一刻,他在我的眼裡閃閃發光。

「偶像!我在做孟婆的時候時常聽說您在凡間懸壺濟世的故事,十分崇拜,沒有想到居然能親眼見到您!」

「沒想到仙子居然有如此憐憫之心,佩服佩服。」

「我還聽說您經常去西天與佛祖菩薩聊天辯法。」我覺得自己此時已經是滿眼小星星了。

「那個其實很沒意思的,你要是感興趣,以後帶你一起去啊。」他笑眯眯地說道。

我與他正聊得熱絡,站在旁邊的長卿忽然向後倒去,倒之前隱隱約約好像聽他說了句:「你們聊夠了沒有……」

得知我們住的是破廟後,長霖仙君給我們在村子不遠處變了處屋子,安置好長卿後,我覺得有些不解,就問道:「長卿的身體怎麼會這麼……」

他看著我忽然眨了眨眼,一副懂了的樣子:「弟妹是覺得長卿太虛了是吧。」

呃,我好像是這個意思,但是這麼說出來又不知道哪裡有些奇怪。

「這都是有原因的。」他包紮好長卿的傷口,又給他喂了幾顆仙丹,就拉著我出去了。

後來他同我說,無極仙尊本來只有十二個徒弟,五萬年前,魔族衝破女媧的封印,禍亂三界,天界眾人合力大戰三百餘年才將其重新打回封印之地,只是封印用的女媧石已經破損不堪。

不得已,眾人只好四處尋找可以替代女媧石之物,終於讓無極仙尊在一處仙山發現一塊靈石,只是這靈石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能取下來。後來無極仙尊用法力強劈,竟也只是劈下來半塊。好在這半塊也夠封印用了。

再後來也不知過了幾千年,無極仙尊再路過那座山時,感知到了山上有了新的生靈,下去一看,那靈石竟化作了一個小孩。小孩靈力純凈,有著難得一見的靈根,只是身體非常虛弱,因為他少了半顆心。

仙尊於心不忍將其帶回了崑崙山。大家一度以為長卿是仙尊的私生子。山上沒有女子,只有十幾個萬年老光棍。誰也沒有帶過小孩,不得已大家都分擔了一些育兒工作。有人能做衣服,有人能交讀書,有人會調理膳食。就像長霖,他原本最擅長擺陣畫符,後來一直學著給長卿看病,時間長了,竟成了個中翹楚,醫仙之首。

我與長霖聊至深夜,想不到長卿也是身世坎坷,不禁感嘆道:「之前時常覺得長卿直率沒腦子,沒想到竟是缺心眼兒啊。」

長霖重重點了點頭,十分認可我的樣子:「後來我們也想過把心要回來,一直都在找可以替代的東西,只可惜東西沒找到,那半顆心被人盜走下落不明了。」

這命運,聽起來是更加坎坷了。

「那仙君您是怎麼知道長卿他有危險的呢?是有什麼特殊感應嗎?」如果他們有在暗中保護長卿,我是不是就不用擔心日後的安危了。

「哦,那倒不是,長卿的劍自己回了崑崙山。他之前劍從不離手的,我們還以為他有什麼不測呢。」

?

門口傳來一陣汪汪聲,是書生找了過來,它不停叫著,擔心之情溢於言表。我十分感動地抱住了它,沒想到我們相識時間不長,它竟如此關心我們。

「這是?」長霖不解地問道。

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告訴了他,聽完後長霖表示非常同情。他雖不能恢復我的法力,但是能夠施法讓我聽懂書生說話。接著他便伸手捏了個訣,我高興極了,立馬奔去院子找書生。

它臥在院子的牆角,看起來有些失落的樣子,嘴裡還不斷發出嗚嗚的聲音。

我走近就聽見它在說:「這兩個神仙看起來太蠢了,到底能不能幫我恢復人形,我還要去找娘子呢。新來的看著倒還靠譜些,也不知道願不願意幫忙。」

「你在說誰蠢。」我好歹是一介神仙,竟被凡人嫌棄?

「你你你能聽到我說話?」

「我是神仙。」我生氣地說道。

……

「汪。」

「你不要裝狗啊!」我氣得撲上去揪它的耳朵。

長霖聽到打鬧聲也走了出來,笑眯眯地說道:「弟妹真是活潑。」

「長霖仙君不要開我玩笑了,我與長卿,稱一聲朋友都很勉強。」跟著您師弟,我實在是太倒霉了,當然後半句我沒敢說出口。

「你不要生他氣嘛,長卿他要是欺負你,同我們說,我們十二個師兄都幫你出氣。」

偶像,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的跟你家師弟不熟啊。

我還沒來得及繼續解釋,他又開口說道:「對了,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要先離開一下子。我留了些丹藥給你們,雖然沒有辦法恢復你們的法力,但是我在房子周圍布了法陣,一般妖魔都傷不了你們。若有人強行破陣,我也能第一時間感知到。剩下的你相信長卿,誰也打不過他,他總會有辦法的。」他摸了摸我的頭,像哥哥一樣溫柔,我不禁感嘆,有師兄太好了吧!

「對了。」他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從袖子裡翻了半天,掏出了一塊像玉佩一樣的東西,「這是他五師兄做的,你帶著它想變成什麼樣子就能變成什麼樣子,神仙都分辨不出來。只不過這個東西還沒做完,有的時候會出點小問題,應該問題不大,你們就留著吧。」

與長霖道別後我仔細盤算了一下書生的事情。

書生的娘子前世是一名青樓女子,叫牡丹。上一世,兩人本已私定終身,牡丹卻忽然被當地惡霸看上,於是兩人相約私奔,可是書生卻在那一夜被惡霸打死。他們告訴牡丹,書生貪生怕死不會來了。

牡丹不信,絕望之際自毀容貌。沒有了容貌的青樓女只能淪為粗使雜役。渾渾噩噩過了兩年,才聽人說書生已死的事,她心裡似乎早就想過這個答案,只是不願意相信,她寧願相信他是懦夫不敢帶她走而已。牡丹給自己買了一方喜帕,蓋在頭上便投河自盡了。

這故事同樣狗血得非常粗暴。

我決定先去張家探一探底細,想了想我拿出玉佩,心裡默默想著要變個道士。再睜眼我已是一個藍袍道人,摸一摸臉頰,居然還有長長的鬍鬚。

「你是誰?」床上的長卿忽然開口問道。

「長卿你醒啦,我是孟婆啊。」我高興地跑到床前,關切地把我溝壑縱橫的手放在他的額頭,「有沒有覺得好一點?你師兄有事先走了,他拜託我好好照顧你。」

長卿看了看我,好像有些痛苦,不動聲色地推開了我的手,翻了個身,不說話了。

我有些沒趣,就說:「我想先去把他娘子的記憶消除,你在家要好好休息啊。」

書生的娘子比他投胎晚,彼時我已跟隨長卿已下凡執行任務,孟婆湯也斷了,前世記憶斷斷是斬不斷的。所以我想,不如先去把她娘子的記憶消除了。

「他娘子會願意嗎?」

「我有她一定願意的理由。」我相信,她一定會願意的。

?

出了門,書生守在門口:「你是去見她嗎?」

我蹲下,摸了摸他的頭:「你想去嗎,我可以帶你去見見她。」

「她會認出我嗎?」

「你想讓她認出你嗎?」

「不想。」

「那就不會。」

即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它看起來似乎更不開心了。

我帶著他一路走到張家門口。

我叫住門口的家丁,對他說我本是雲遊四海的道士,今日算出他家老爺有大運要走。

做生意的最喜歡聽人說這些,果然沒一會,一個大腹便便穿著富貴的人就走了出來。

他還沒說話,我就大聲說道:「果然是要走大運的人,老爺,恭喜恭喜啊。」

他一聽這話,臉上更是笑開了花,連忙請我進屋裡說。只是書生要進去的時候,被攔了下來。

我對張老爺說:「此乃靈犬,最擅長找風水點位。」他猶豫了一下,也沒再攔了。

進屋後我對屋內的陳設大大誇贊了一番,告訴他今後必將一帆風順,大吉大利。他也被我誇得心花怒放。

末了,我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皺著眉頭掐算了起來。張老爺見狀趕忙問道:「道爺可是算出了什麼不好的事?」

我一擺手:「倒也無礙,只是老爺家中是否新添了一個孩子,我算出這孩子十六歲時會有一點坎坷。」

「那道爺可否有化解之法?」

「化解倒也不難,只是我得先看看這個孩子。」

「那好,我這就叫下人帶您去。」

我擺擺手:「不用,我能找到。」接著我點頭示意了書生一下,他就跑了出去,片刻之後回來示意我跟它走。

它帶我走到一處房門緊閉的房子,我轉頭問道:「可是這裡?」

張老爺一副神了的表情。進屋之後我看見一個小孩在搖車裡躺著,奶娘正在哄她。可她不哭也不鬧,眼神都透著悲涼。

我對張老爺道:「這孩子這個坎問題不大,化解之後便可逢凶化吉,日後順遂一生。」

張老爺一聽喜出望外:「還請您快快施法,必有重謝。」

「重謝不必,您是個有福之人,是上天讓我幫您的,怎麼能收錢呢?只是祖傳秘法,旁人不得觀看,煩請老爺帶著下人迴避一下。」

張老爺連忙答應,帶著下人就出去了。屋子裡只剩了兩人一狗。

小孩轉頭望了望我,依舊沒有出聲。

「牡丹。」聽見我這樣叫她,小孩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奶里奶氣地問道:「你是誰?」

「我是孟婆。」

聽見我的身份她似乎有些失望:「你乃幹什麼?」

「你走的時候沒有喝湯,我來消除你的記憶。你願意忘記前塵往事,此生從頭來過嗎?」一邊說我一邊掏出了鈴鐺,鈴鐺泛著溫柔的光,不停地閃爍。

「不念。」到底是孩子,說出的話我都要反應一會才能明白。

「如果我說你與他要受七世之苦,才能修來生生世世的緣分,如今已是第七世,只是你們不能按照原來的設定走,可能就再也無法再一起了呢?」

「生生世世的鹽分嗎?」

「呃,是。」

「他樓胎了嗎,過得老嗎?」

「他已轉世,過得……」我低頭看了看書生,他趴在地上,看不清表情,「他過得不錯。」

「好,我願意。」

我低聲念起咒語,看著鈴鐺上的光逐漸變弱,看著小孩眼裡的悲傷漸漸消失,直到她扁扁嘴哭了出來。

我出門,張老爺和下人們都等在外面,我拱拱手:「小姐身上還有一點邪祟,我一併除了,所以孩子有些哭鬧。」

張老爺一聽:「您可太神了,之前我女兒從來都不哭,我就說是中邪了,我夫人還不信。誒?道爺您怎麼流鼻血了。」

我一摸鼻子,果然有液體流出。可能一下折壽有些狠了,畢竟我剛才還泄露了天機。不過想想十倍修為的事,用得越多,賠得越多,也就不心疼了。

我伸手擦去血跡:「無妨,能為張老爺這種大福之人效勞是我的榮幸。」

我伸出手要告辭,張老爺讓我留步。他本想讓我吃晚飯,但是我想了想家中的長卿,便拒絕了。他又讓下人給我拿了兩錠銀子,我推辭不過也就拿著了。

不但完成了任務還有銀子拿,我十分開心,剛走到門口,卻發現自己手上的皺紋逐漸消失,我就在門口的家丁面前變回了自己的模樣。

我看著他們的表情從吃驚到憤怒,還是書生大喊了一聲,快跑。

我奪門而出,一群家丁緊隨其後,就這樣在大街上狂奔。

正當我要走投無路時,長卿不知從哪竄了出來,拉起我就跑,跑著跑著就跑到了一個死胡同。

追兵的聲音越來越近,情急之下我撲到了長卿懷裡,手裡握著那玉佩,心裡緊張地默念:變什麼都好變小一點吧,最好讓他們看不見我。

一大群追兵進來時,他們只看見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懷裡抱著一個奶娃娃。男子英氣的面龐儘是無語。

大家也是面面相覷,為首的說道:「我剛剛明明見你拉著一個女子,怎麼是一個小孩。你與這小孩什麼關係。」

長卿不說話。

我伸手拍了拍長卿的臉頰,奶著聲音說道:「爹爹。」

長卿的臉,又又又黑了。

?

「爹爹,靈靈好害怕呀。這些人比剛才那兩個人還可怕。」說著,我抱著長卿的脖子就開始哭了起來。

「小孩兒,剛才那兩人往哪個方向去了!」為首的家丁喝道。

我頭也沒抬,隨手給他們指了個方向,那群人就浩浩蕩蕩地走了。

又過了一會,長卿開口道:「人都走了,你還要抱到什麼時候?」

我趕忙從他身上滑了下來,掏出玉佩想要變回去,卻忽然發現,長霖只教了我怎麼變身,卻沒有教我怎麼變回去。

長卿看我石化的樣子,皺著眉頭問我:「你又怎麼了?」

「長卿,我變不回去了……」

「你這法器哪來的。」

「長霖給的,說是你五師兄做的。」我欲哭無淚。

「他給的東西你也敢用,他們就沒一個靠譜的。」長卿生氣地說道。

「那怎麼辦呀。」

「我怎麼知道。」長卿轉身就往外走。

我剛忙追了上去,長卿走得並不快,但是由於人高腿長,導致我只能一路奔跑才能勉強跟上他。

跑了沒一會,我就氣喘吁吁,只能沖他喊道:「長卿,我走不動了。」

他不說話,也沒停下來。我以為他沒聽見就更大聲地喊道:「我走不動了!」

他非但沒停下來,反而走得更快了。

我坐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爹,你不能不要我啊!」

周圍人開始圍了上來,我哭得更大聲了:「你天天打我和娘親,娘親都跑了,你要是再不要我就沒有人要我了。」

我哭得傷心極了,開始有好心的大娘指指點點,有一個人甚至上去攔住了他,質問他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

他臉都氣紅了,不得已,轉身夾起我快步走了。

沒走兩步,我又喊到:「爹爹,我不舒服,快喘不上氣了。」

他頓了一下,又把我扛在了肩膀上。

一路回到郊外小屋他都沒有再說話。

回到屋子,書生已經回來了,失落地趴在角落不說話。

長卿的衣服不知道是什麼料子的,不但能自己恢復,而且不論怎麼打鬧依舊是纖塵不染。

而我呢,汗水混著泥土裹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剛才回來的路上,我看見屋子不遠處有處湖泊,十分隱蔽,也還算乾淨,決定去洗個澡。大家都挺不高興的,我就一個人偷偷去了。

夜晚的湖水很涼,但好在我是個神仙,也沒有什麼感覺。

洗得正開心,烏雲忽然遮住了月亮,周圍一片漆黑。遠處一處螢火閃閃爍爍,慢慢飄了過來,到近處一看竟是一青面獠牙的惡鬼。

惡鬼看著我吐出長長的舌頭:「好一細皮嫩肉的小孩,正好給我填填肚子。」

我趕緊從水裡跳出來,拾起一件外袍裹起來就跑。

惡鬼在後面一路追,我嚇得哇哇亂叫。眼看就要追到我時,有一股力量拽住我像旁邊倒去。我抬頭一看,是長卿。

惡鬼撲了個空,更加生氣。長卿上前和他打了起來,可是每一拳每一腳都無法打中他。

那惡鬼好像發現了什麼,大笑道:「竟是個有靈根的,我今天真是賺到了。待我吃完這個小孩,再來好好享用你。」說著轉頭就朝我撲了過來。

我嚇得幾乎靈魂出竅,甚至想到,我這算不算因公殉職,死後會去哪裡呢,我走了是不是就有新的孟婆了。

長卿先他一步衝到我面前,抓起我的手就是一口,頓時鮮血直流,然後拿著我鮮血淋漓的手指點在了惡鬼的頭上。惡鬼變得更加猙獰,十分痛苦樣子,沒過一會居然魂飛魄散了。

我愣住了。倒是長卿自顧自地說道:「早就聽說地府人的血液能驅鬼,沒想到竟是真的。」轉頭又對我說道,「回家吧,就會惹麻煩。」

我扁了扁嘴,對他展開雙手,現在我還是個小孩大小,跑了那麼久是真沒力氣走回去了,更何況我這輩子最怕鬼,現在腿軟得站都站不起來。

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求你了。」我帶著哭腔說道。

他有點不耐煩,給我身上的衣服裹了裹,還是將我抱了起來。

回去的路上,我趴在他肩膀上,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但我使勁憋著,一聲都不肯出。

過了一會,長卿竟然有些溫柔地說道:「你能不能別哭了」。

一路強忍的情緒瞬間崩塌,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說:「都怪你,不然我好好的孟婆,每天舒舒服服的怎麼會受這種罪。」

「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你知道錯有什麼用啊,我最怕鬼了啊啊。」

「我知道。」你知道個屁。

「你還每天不理我,給我使臉色。」

「我沒有,我就那樣。」

也不知道吵了多久,哭得累了我就睡著了。

我是被長卿喊醒的,醒來時我居然看見了小白。

「小白你怎麼來了?」我高興得晃了晃腿,不知道為什麼腳丫子竟刮到了長卿的小腿。

小白有些尷尬地說道:「你倆發展有點太快了吧。」

什麼發展,我伸手想去拍小白的肩膀,赫然發現,那是我自己正常大小的手。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只裹了一件極薄的外袍,像個小孩一樣掛在長卿懷裡。

長卿沒有看我,默默將我放在了地上。我瞬間竄回了房間。

我的衣服落在了湖邊,只好竄上床,裹了被子。過了一會,小白在外面敲了敲門。我便讓他們進來了。

小白來是有好事告訴我。長卿的朋友研究出了新的藥,可以替代孟婆湯,地府已經派人下界去分發了。書生這邊的事情他們也知道,讓我們慢慢想辦法,倒是不用著急了。臨了,又囑咐我千萬要讓他們按照既定的時間相愛投胎,不然可能招來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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