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求救的視線看向了我。
我體貼地搖了搖頭:
「都是自家人,哪裡需要照顧,姐姐快去吧。」
於明陽巴不得崔雲瑤走了好對我上下其手,也附和著:
「趕緊走吧,磨磨嘰嘰都驚了我的魚。」
謝昭長臂一攬,將崔雲瑤摟進了懷裡。
崔雲瑤驚叫連連,身子都肉眼可見地抖了起來。
謝昭卻咬著她的耳朵,冷笑道:
「怎麼,連夫君的話都不聽了?想要我懲罰你嗎?」
「不要!」
「那便,乖一點,別給大家添麻煩。」
心如死灰的崔雲瑤,便在謝昭的懷裡被推走了。
於明陽嘖嘖搖頭:
「謝世子三條腿雖斷了兩條,剩下的那個卻尤其堅韌,青天白日便要大展雄風。」
繼而,他將黏膩噁心的視線落在了我胸口上:
「我的好夫人……」
「夫君!」
我嬌嬌軟軟地握住了他伸來的手:
「你若不顧日後的安寧,我就隨了你。」
他到底害怕壞了身子,不高興地收了手,小聲嘀咕了一句:
「裝什麼貞潔烈女,待老子身子好了,讓你哭爹喊娘。」
17
半個時辰以後,面色蒼白的崔雲瑤和一臉饜足的謝昭出來了。
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但崔雲瑤裙擺上點點血漬還是出賣了她。
「那邊院裡,倒出了一桶血水。」
小豆子低聲在我耳邊說道,我便瞭然。
「世子好福氣,但到底身子單薄,還是要悠著點。
「毀了身子,就什麼都沒了。」
於明陽的嘲笑沒有激起謝昭半點情緒,他只將一雙深沉的眸子落在我身上:
「時宜妹妹,不關心我的身子?」
我為於明陽擦著額頭的汗珠,隨意回道:
「世子有姐姐的關懷愛護,夫君莫要杞人憂天才是。」
謝昭突然發作,狠狠扔下茶盞便退回了涼亭。
崔雲瑤將一切看在眼裡,目光恨恨,始終落在我身上。
她已經知道,謝昭的不甘心,只在我身上了。
她便將自己的不幸都賴在了我身上,亦要與我同歸於盡。
餘光瞧見崔雲瑤朝我走來,我便嘴角一彎,知道好戲開場了。
18
她不動聲色站在我們身後,卻在下人不曾察覺的時候,伸手便要推我。
我卻迅速將於明陽拉到了我的位置上。
驚呼聲里,所有人都看見崔雲瑤將於明陽推進了水裡。
強弩之末,不堪一擊,說的就是於明陽空掉的身子。
儘管請了太醫,於明陽還是在於家人的痛哭聲中撒手人寰。
我一言不發,直到於明陽入了棺,我才瘋了一般往棺材上撞。
看著鮮血淋漓,頭破血流,實際我控制的力度剛剛好。
既有外傷,又不危及性命。
昏死兩天之後,我才悠悠轉醒。
包著一汪淚水,我對於家眾人懺悔:
「姐姐只是恨我不該得到圓滿罷了,她恨的是我,怪的是我,是夫君為我遭了難。我該死的,你們不該救我,讓我與夫君黃泉路上再做恩愛夫妻。」
話音落下,滾滾淚水也隨之落下。
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於老夫人與於夫人對我最後的怨氣也沒了。
「好孩子,怪不得你。
「你有這份性情,便是明陽的福氣了。
「至於崔謝兩家,就該血債血償。」
於家銀牙咬碎,勢必要與崔家魚死網破。
19
崔蘇兩家,動用了世家關係來於家說情。
可於家亦是簪纓世家,與蘇家相比尚且不輸半分,又怎會怕崔家。
獨獨謝家,因德妃有孕,風頭正盛,無人能動。
崔雲瑤便被關在謝家的宅院裡不敢出頭,只等著崔於兩家的官司能早日完結,還她自由。
可謝昭,已經陷入瘋魔了,早就放不過崔雲瑤。
他不斷想起湖邊於明陽落在崔時宜臉上的那個吻,那個吻像個魔障,晝夜折磨得他不得安寧。
他發瘋發狂,變本加厲地折磨崔雲瑤。
甚至拿燒紅的烙鐵往崔雲瑤臉上燙:
「你羞辱過她的,她是為救我傷的臉,你怎可羞辱她?
「毀了容好啊,毀了容我便將你許配給莊子上的馬夫,這樣,她的債我就還完了,她該原諒了我。」
崔雲瑤在謝昭猩紅的眼底里,只看到了生吞活剝她的瘋狂。
她想起我的話了,這樣的殘廢,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得安寧。
女人的好福氣,該在升官發財死相公上。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她拔下頭上的簪子,一簪子一簪子地扎在了謝昭的喉嚨里,生生將他扎死了。
待天亮以後謝家人打開房門時,只有滿屋的鮮血和涼透的謝昭。
崔雲瑤鑽在被子裡, 已經瘋了:
「是他, 是他要殺我的。
「我本該嫁勛貴世家, 做風光的主母, 和母親一樣, 一輩子得意的。
「我要做主母, 我要嫁皇親國戚。」
謝家崩潰, 將崔雲瑤拉進大牢。
兩條人命加身, 崔雲瑤誰都救不了了。
父親也因謝於兩家的聯手彈劾,被貶西南之地, 成了京中笑話。
一夜之間,他失了愛女也失了前程,滿頭白髮。
嫡母亦是承受不住, 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纏綿病榻了。
我是孝順的女兒, 在他們離京之時,便安排了人手照顧他們。
嫡母得了照顧, 終是纏綿病榻再也起不來床了,日日被欺辱,時時被折磨,再難安寧。
我不讓她死, 我讓她親眼看著女兒人頭落地後,帶著那揮之不去的痛苦記憶,煎熬完餘生。
像她命人押著我目睹姨娘的慘死,讓我一輩子被魔障纏身一樣。
父親自然永遠不會得志, 在疾病纏身里,蹉跎餘生。
20
「此生別無所求, 只願為夫君念佛一生。」
我日日跪拜郊外佛堂,端的是清心寡欲。
夜裡卻酒色財氣, 一個不少。
偏偏滴水不漏, 人人都贊我崔家女有情有義。
帶著世家主母的體面,和勛貴人家用之不竭的富貴,閒看庭外花開花落,這樣的日子, 京中又有幾人可比。
直到林月兒大婚之前,於母帶著我去林家添妝。
這一世, 她嫁入清流之家, 雖不及於家富貴,那男子卻是溫柔體貼的。
還未成親,便對林月兒萬分袒護。
各家夫人小姐拿他開涮:
「只怕以後也是個懼內的。」
他羞紅了臉,幸福溢出了嘴角:
「只是愛得太滿罷了, 沒有懼, 唯有寵。」
風太大, 我落了一滴淚。
躲去無人的角落,我粲然一笑——瞧瞧, 也有人幸福了, 不是嗎?
「所以,你也回來嗎?」
我驟然回頭。
身後的林月兒捧著那個我請人定做的鐲子,滿臉都是淚:
「只有你曉得,我最愛的款式與樣子。」
我一時無語。
前世的鐲子, 今生不該做個一模一樣的。
「如此,我孩兒的平安鎖,你做乾娘的可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