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我被確診為胃癌。
抱著臨死前圓夢的想法,我推倒了朴晨。
「曲婉婉,你碰我一下試試!」
當時的他受了傷,腿上還打著石膏。幾乎只能任我宰割。
但因為太過生澀沒能成功,最後,我落荒而逃。
哪知道命數未盡,我抗癌成功。
六年後,朴晨成了我的面試官。
他將我堵在衛生間裡。
「曲婉婉,再來一次,我就讓你面試通過。」
1
當我在走廊里看到面試官成員里有朴晨的時候。
第一時間,我逃向了衛生間。
但我沒想到,他追了過來,步步緊逼,將我困在格子間裡。
「朴晨,這是女廁所。」
「這是我的公司。」
我挺吃驚的。
抗癌兩年,我重新考了大學,畢業後覺得自己牛逼壞了。
可事實是,我浪費了兩年時間,同齡人早就已經在社會上有所成就。
「你放我出去,我要去面試了。」
他高出我一個頭,一隻手撐在我耳側,居高臨下。
「消失六年,音訊全無,你覺得我會讓你順利通過嗎?」
我仰起頭,剛想罵他混蛋,卻被這張挑不出毛病的臉,誘惑得怒氣全無。
「你這是公報私仇。」
「很好,你還記得我們有私仇。」
他眼裡布滿了紅血絲,怒火中燒的樣子有些可怕。
我試圖推他,他貼的更近,近的我雙拳只能抵在胸前。
「曲婉婉,再來一次,我就讓你面試通過。」
「什麼再來一次?」
「你說呢?」
跟我玩文字遊戲呢?
我還在懵圈,他卻閉上眼,準備吻我。
腦子一懵,我抬腳踢在他的襠部。
他悶哼了一聲,身子向一邊倒去。
沒猶豫,我奪門而出。
我知道,他這是在羞辱我。
六年前,我羞辱了他,他當時肯定覺得特噁心吧,才會如此耿耿於懷。
所以這試,我不面了。
出了大廈,收到了一條陌生訊息。
「哪去了?滾回來面試。」
心一狠,將他拉進了黑名單。
要說後悔,不是沒有,早知道當初能活下來,我是肯定不敢主動的。
當時我青春懵懂,接吻都不知道張嘴。
加上他受了傷,動彈不得。
我只會使蠻力,搞得我們倆都疼得不行。
可他還是抱了抱我,擦乾了我眼角的淚:「你就非得趁我病,要我命嗎?」
我靠在他的胸前,聽到他的心跳有點失頻。
「嗯,等你腿好了,就沒辦法欺負你了。」
第二天,我就跟著爸爸去了外地的大醫院。
並和所有人斷絕了聯繫。
我爸總說我長了張軟妹子的臉,但是心卻硬得像根骨頭。
說白了,就是自尊心泛濫成疾。
很幸運的,我面試成功了第二家公司。
比較尷尬的是和朴晨的公司在同一棟寫字樓里。
我十八樓,他二十四樓。
每次上下班,我都惶惶不安,生怕碰見他。
果然,在上班的第二周,危機出現了。
2
每次下班我都會在公司里多留半個小時,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
老闆是不會加班的。
然而我錯了。
電梯打開的時候,朴晨正在低頭看錶。
我一個急轉掉頭,卻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拉進了電梯。
腦袋磕在他的西裝扣子上,疼死了。
他剛想發飆,話都到嘴邊了,卻咽了下去。
一抬手,掌心覆在了我的額頭上,輕輕揉了起來。
「傻子。」
被他這一舉動搞懵了,愣了三秒才回過神來。
我後退一步。
「不疼了,不疼了。」
他輕咳了一聲,氣氛陷入尷尬。
「在十八樓上班?」
「嗯。」
「這次倒學乖了,還知道待在我的半徑之內。」
六年不見,他可比以前自戀多了。
我一聲不吭,低頭看著腳尖。
可電梯門一開,我更尷尬了。我忘了按樓層,直接跟著他來到了地下車庫。
「再見啊,我還得上去。」
我皮笑肉不笑。
不由分說,他扣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拖了出去。
「我送你回去。」
路上,我們相對無言,偶爾偷瞄一下他,發現他在生悶氣。
當了老闆後,果然是陰晴不定。
十字路口,他一個急停,我差點飛出去。
「那次高考後,你為什麼沒來上大學?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個學期。」
當時,成績出來後,我跟他考到了同一所大學。
但我知道自己上不了了,因為我得住院。
「我家裡出了點事,遲了兩年讀大學。」
「你確定不是在躲我?」
也算是躲他吧,畢竟我把他欺負得挺慘。
「對不起啊,朴晨,那事兒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他一聲不吭,朝前車狂按了兩下喇叭,繼續疾馳。
好不容易到家,我趕緊解了安全帶。
「謝謝送我回家,再見。」
他一個傾身,手往我座椅下一按,我整個人躺平了。
他貼在我的耳側,呼吸急促。
「曲婉婉,你玩我呢,高中玩了兩年還不夠,現在還想繼續玩?」
我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玩他了,那時,我明明很喜歡他。
「你起來說話,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行啊,我跟你玩。」
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
不疼,但是很癢。
雙手被他禁錮住,動彈不得。
「朴晨,你下流!」
「嗯,跟你學的。」
我……竟無言反駁。
突然有人敲窗,他這才彈了起來。
看清來人,我像看見了救世主。
一開門就跳了下去。
朴晨走下車,表情臭極了。
「他是誰?」
我一個貼身,抱住了丁澤一的腰。
「老公,你來啦!」
丁澤一先是一愣,然後很機靈的開始演戲。
「老婆,要不要報警,這算職場性騷擾吧。」
3
朴晨走的時候,表情很奇怪。
可能是怒火攻心吧,眼神里都帶著一絲絕望。
丁澤一是我的病友,也是我現在的領居。
不過他骨癌復發,已經放棄治療了。
我和朴晨的事兒,他都知道。
「你幹嘛不跟他說實話,坦白你生病的事。」
我漫無目的地踢著腳邊的石子。
「對於不喜歡你的人來說,賣慘只會讓他更討厭你。」
「你為什麼這麼肯定,他不喜歡你?」
為什麼?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高二的時候,因為一場賭局,大庭廣眾下,我跑去跟朴晨表白。
當時幾乎所有漂亮的女孩都做過這事兒。
我其實沒指望他會答應。
可他卻走過來抱住了我,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我不喜歡你,但你可以牽著我的手離開人群。」
就這樣,我們手拉手,走過長廊。
他給了我最大的體面,我視他為白月光,只是這光亮不屬於我。
前期,大家一度以為我們在一起了。
可沒多久,他開始和韓婷瑤成雙入對。
謊言不攻自破。
我成了大家口中的可憐之人。
更可笑的是,那賭局是韓婷瑤出的。
她說的沒錯,朴晨這種人,不可能喜歡我。
後面幾天,我沒再遇見過朴晨。
反倒是在電梯里,從他的員工口中聽到了他的消息。
「聽王秘書說,朴總是生了場大病在家修養呢。」
「怪不得這麼多天都沒來,果然生得漂亮的人,身子骨就是弱。」
「誰說不是呢,聽說他每個月都要往醫院跑,還要喝很多中藥。」
我大為吃驚,朴晨病了?身子骨不好?
該不會是被我氣的吧....
重遇之後,我看得出他想以牙還牙,所以才會對我做那些出格的事。
可是,他不明白,我好不容易掩埋起來的愛意,會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所以我只能想方設法跟他保持距離。
剛出電梯,手機消息忽然炸了。
點進去才看到,我被朴晨拉進了高中群,所有人都在艾特我。
「婉婉,你終於出現了!」
「同學會一定要來啊。」
「婉婉不來,同學會取消。」
我想了想,在聊天框里輸入了兩個字。
「我來。」
所以人歡呼。
朴晨應該也會來,去看看他,病好了沒有。
4
同學會上,大家十分好奇當初為什麼我會音訊全無。
我只能隨意笑笑,聲稱家庭變故,他們便不再問了。
班長湊到了我的身邊。
「婉婉,你和朴晨一直有聯繫?」
我搖了搖頭。
「那他怎麼跟我說,你不來他也不來。」
正納悶呢,包廂的門開了。
朴晨走了進來,後頭還跟著略帶嬌羞的韓婷瑤。
我也是最近才聽說的,她去年剛留學回來。
那時候,我們明面上比學習,暗地裡比魅力。
簡直是將雌競演繹到了無可復加的地步。
現在想想,真幼稚。
不過,對她,我就是喜歡不起來。
或許是因為朴晨喜歡她。
大家很熱情,圍著兩人噓寒問暖。
「你們倆怎麼一起過來了?」
「該不會有什麼名堂吧?」
「他們那時候就走得近,現在真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朴晨看看了我,一邊嘴角輕輕彎了彎,並沒有否認。
看來,他病已經好了,瞧他那紅光滿面的樣子。
酒席間隙,大家聊開了,扯到了工作與事業。
當初我們這個班是重點班,所有人都混得挺好的。
倒是我,化療成功後重新高考,只上了一個三本大學。
當有人將話題轉移到我身上時,我會下意識的扯住桌布。
每每這個時候,朴晨都會招呼大家喝酒。
我倒上椰汁,慶幸自己又逃過一劫。
「曲婉婉,你可是一杯酒都還沒喝呢,這可不行啊,別扯什麼生理期,喝這麼一小杯,總是可以的。」
一個男同學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白酒杯,斟滿擱在了我面前。
「不好意思啊,我下午剛吃了頭孢。」
氣氛有點僵住。
「婉婉真拼呢,生病了都要來參加同學會,行了,別逼她了,她這杯我替她喝。」
韓婷瑤將肩頭的秀髮一掀,拿起了面前的酒杯。
過程中,眉宇緊鎖,像是不勝酒力。
嘴角還漏了點酒出來,整一個楚楚動人。
大家紛紛開始勸她少喝點。
而朴晨眼睛盯著我,手卻抽了張紙巾,遞到了韓婷瑤的嘴邊。
「謝謝。」
她甚至紅了眼眶。
一級茶藝師,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實在沒眼看,我以上廁所為由,出了包廂。
站在酒店後門,面對一片竹林,偷得片刻安寧。
說實話,韓婷瑤雖然茶,但是論樣貌,跟朴晨著實很般配。
正沮喪呢,聽到後頭有聲響,轉過身,一口煙迎面而來。
我嗆到站立不穩。
後仰中被一個人攔腰扶住。
5
朴晨手臂使了勁,我整個人撲進他的懷裡。
聞到了酒精混了點煙草味,還有他別具一格的檀香氣息。
想後退,卻被他緊緊圈住。
「老公?我查過了,你根本沒結婚。」
「男朋友,總可以了吧!朴晨,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離我這麼近,我……」
「你什麼?」
他是故意的,低頭埋在我的肩窩,腦袋蹭一下,短短的頭髮磨著我的耳廓。
癢。
明明沒喝酒,怎麼會有種醉了的感覺,一顆心像是蹦了極,怎麼都安定不住。
「曲婉婉,我之後,你交過幾個男朋友?」
「關你什麼事。」
後頸一僵,是他上了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揉捏。
這姿勢有點過分親密了,剛想掙脫卻聽到他說。
「我不行麼?過去的事,我都不計較了,你就不能考慮一下我麼?」
看不到他的表情,可這語氣實在悽慘。
我善意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朴晨,你喝醉了,走,我扶你進去。」
他的肩膀失望的塌陷,雙手也垂了下去。
才頹廢了一秒,便歪了歪腦袋,一邊嘴角使勁,露出一個不屑的笑。
「怎麼,不敢一腳踏兩船?當初你不是玩很開麼,怎麼現在不敢了?」
就知道他剛剛是想耍我,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按理說面對這樣的羞辱,我該和之前一樣,使勁跳腳的。
可今天,我偏偏想反其道而行。
「行啊,你都願意給我踏,那我還有什麼理由拒絕。」
我賭他是口嗨。
他先是一愣,凌厲的眼神轉瞬迷離。
「好啊,那我先驗驗貨。」
手掌撫上我半邊臉,閉上眼,低頭湊過來。
身體比腦子快,幾乎是下意識的,我甩了他一巴掌。
聲音清脆極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下手重了。
他臉歪到一邊,自嘲地笑了笑。
「你還真是沒變,誘惑到手,吃干抹凈,再打一巴掌。」
「那個,對不……」
歉還沒道完,韓婷瑤出現了。
「你們倆在幹嗎呢?」
朴晨轉身走向他,一胳膊搭在她的肩上。
「晚上陪我嗎?」
我和韓婷瑤同時懵逼。
只不過她馬上換上了笑臉,低頭嬌羞狀。
「嗯。」
他們臨走前,韓婷瑤回頭看了我一眼,臉上是勝券在握的笑意。
我拍了拍臉,讓緊繃的五官放鬆了一下。
這不奇怪,朴晨原本就喜歡她,說不定私底下早就在一起了呢。
當初他的腿就是為了救韓婷瑤才傷的。
我記得那是一個周五,我騎車回家。
校門口是一個斜坡,韓婷瑤橫穿過來。
我慌張之際看到朴晨一把拉住了她的書包,把她拽了回去。
可他卻站立不穩,摔倒了。
我來不及剎車,車軲轆生生從他的小腿上碾了過去。
他骨折了,挺嚴重的,高考都是拄著拐過去的。
而高考後,我就撲倒了他。
我差點撞到他喜歡的人,還害他受傷,最後還差點玷污了他的清白。
他不恨我才怪。
所以重遇後他的反常,我能用各種理由解釋。
卻唯獨不會是他喜歡我。
6
第二天,我又在公司樓下碰到了朴晨。
他眼下一團黑,看來昨天通宵了。
昨天,他和韓婷瑤提前走了,誰都能猜得到他們去幹嗎了。
「呸!」
我將口香糖狠狠吐在紙巾里,扔進了垃圾桶。
打開手機,剛好看到群里有人發了條信息。
「你們知道昨天那兩人去哪了嗎?聽說韓婷瑤在網吧看著朴晨玩了一夜的擼啊擼,朴晨硬是把一個新號升到了三十級,你們敢信?」
沒多久,這條信息就被撤回了。
「眼拙,發錯群了。」
接著,韓婷瑤退出了群聊。
我合上了手機,望向電梯,朴晨剛走進去,揉了揉太陽穴,一臉疲態。
這人腦子裡到底藏著什麼?怎麼會一點也看不透呢。
下午愣神的時候,接到丁澤一的電話,叫我周末記得去醫院複診。
康復後,他比我爸還上心。
他說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至少得保證我可以長命百歲。
周末,複診結束後,剛走到樓下,看到拐角一個熟悉的身影。
朴晨?他怎麼會在醫院?難道傳聞是真的,他得了什麼怪病。
我跟了過去,墊著腳穿過走廊,看到他進了科室。
閒庭信步的晃蕩過去,在看到科室名的時候,身形不自主的一頓。
門沒扣緊,很合時宜的開了一條縫。
我聽到了朴晨的聲音,急切中帶著懊惱。
「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會有感覺。」
「吃了這麼久的藥都沒用,一碰到她功能就全好了,我這邊建議你,去看一看心理科。」
我……黑人問號臉。
不應該啊,他當時明明……
該不會因為我,他某功能障礙了吧?
怪不得他明明好像很討厭我,可又無法克制的總是靠我很近。
這下,似乎一些都有了答案。
閉上眼,使勁拍了下腦袋。
我可真是乾了件傷天害理的事啊!
一睜眼,卻看到朴晨一臉鄙夷的站在我面前。
「你在這幹什麼?」
「……看病。」
「男科?」
「……」
他左顧右盼。
「陪男友?」
「有沒有可能我是走錯了科室?」
我撒腿就想跑,卻被他一把拎住。
「曲婉婉,我們談談。」
我鼓足勇氣,深吸了一口氣。
「朴晨,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因為我你有了陰影,所以才會得了……病。但是,我拒絕那種純生理關係,更不可能跟你契約戀愛,不過,我可以協助你進行心理治療,或許……反正總有一天,你肯定會好起來的,到時候你就可以尋找屬於自己的性福了!」
他被我的極限發言震懾住了,沉默幾秒後,眼神逐漸暗淡下來。
埋頭嗤笑了一聲。
「你就這麼怕再跟我有所瓜葛?」
傍晚,一束橙色的霞光從窗外透進來,灑在他身上。
他的劉海垂在眼前,平添一絲破碎感。
惹的我好想抱抱他。
他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又停下來。
「你放心,我這病跟你沒關係,是這些年玩的太瘋落下的隱疾,曲婉婉,別太高看自己了。」
7
我覺得自己和朴晨之間的關係似乎存在死結。
像是有誤會,卻找不到誤會在哪裡。
我坐在家門外的樓梯上,看了很久的月亮。
丁澤一開門出來,坐在我身邊。
他臉色不太好。
「又疼了?」
「沒事兒。」
將今天在醫院發生的事情,一股腦告訴了他。
「這小子不僅渾還挺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