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在厲澤沐鐵青的臉色中,我開了門。
我讓安安先去房間裡玩。
安頓好後,把門關緊。
而後跟沙發上的男人說:「厲少,我們談談吧。」
厲澤沐抬頭瞧著我。
明明這會兒我們一站一坐,可他卻有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
就像過去那三年我們的關係一般,他總是高高在上,而我,只能予取予求。
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不再是我的金主,我也不需要再對他客氣。
於是,我直截了當地說:「安安是我的女兒,我不會把她讓給你的。
「我知道你們厲家很有錢,可能會請最頂尖的律師團隊。
「但我不怕,我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從她出生到現在,都是我一點一滴親自帶大的,而且,我也有工作,我相信法官會支持我的。」
我一口氣說完,然後坦然地瞧著他,等著他的反應。
誰知,他卻笑了起來。
「說完了嗎?這些話,你早就提前想好了吧?」
沒錯。
那天無意間遇見後,我已經在心中打了無數次草稿了。
我絕對絕對,不會放棄爭奪安安撫養權的!
誰知,厲澤沐接下來的話,卻讓我愣住。
「我不是來跟你爭安安的。」
「那你來幹什麼?」
「找你。」
「然後呢?」
「把你綁回去,繼續我們之前的合約。容我提醒你,我們之前的協議期限是五年,可你只履行了三年,還有兩年,是不是該還了?」
「厲澤沐!」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接著,一字一句地開口:「對不起,我不會當小三的。」
他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當年,我為了媽媽,不得不委身於他。
無數次覺得屈辱時,我都默默安慰自己:
至少,他沒有女朋友。
至少,我的存在沒有傷害到別人。
可現在,這又算什麼?
「小三?」厲澤沐皺眉,「你在說什麼?」
「你結婚了不是嗎?你既然有老婆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這下,他臉上的疑惑更深了。
「誰說我結婚了?夏晚綠,你腦子進水了吧?」
10
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不管不顧起來。
「你不是跟沈家大小姐結婚了嗎?
「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她,之所以當初看上我,也是因為我們側臉有點像。
「那天我去你家都看到了,還有你兒子,確實跟你挺像的。
「所以,麻煩你不要再提出這種無恥的要求了。」
我說完,他盯著我看了半晌,忽地,笑了。
下一秒,他用力將我一攥,直接拉進了懷裡。
霸道的吻再次鋪天蓋地落了下來,讓我無處可逃。
我氣極,不停地打他,但是絲毫不起作用。
無奈之下,我只好狠狠地咬下去。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開來,可即便如此,他依舊不鬆手。
直到我氣喘吁吁,快要呼吸不過來,厲澤沐終於將我鬆開。
他抹了一下嘴唇,皺眉:「夏晚綠,你屬狗的吧?」
「你才屬狗,你全家都屬狗的!」
不然,怎麼會跟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
「膽子大了,敢罵我了。」
他輕笑。
笑完,忽地神色認真起來。
「我沒結婚,也沒有孩子。
「你那天看到的小孩,是我堂哥的。
「還有,我不喜歡沈思容,準確地說,是從來沒喜歡過。」
他的話讓我聽不懂。
他是什麼意思?
不喜歡沈思容,難不成喜歡我?
怎麼可能呢?
正想著,他已經點了點頭:「是的,我喜歡你,早在當年參加你們學校頒獎禮那天,就對你一見鍾情。
「你也不想我跟你爭奪安安的撫養權吧?所以,你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嫁給我,當我的厲太太。
「我給你三天,三天後,我來要一個答案。」
11
厲澤沐走後,我一直在沙發上出神。
直到安安打開門,說餓了,我這才趕緊給她做飯。
已經很晚了,我乾脆給我們倆煮了兩碗餛飩。
吃著吃著,安安問我:「媽媽,厲叔叔真的是我爸爸嗎?」
我從沒想過,會在她五歲的時候,被問到這個問題。
想了半天,我問她:「你喜歡厲叔叔嗎?」
「還行吧,厲叔叔挺帥的,就是有點凶,我還是比較喜歡王叔叔。」
她口中的王叔叔叫王文初,是個教歷史的初中老師。
之前有一次,他養的貓丟了,被我撿到。
我們因此認識。
自那之後,王文初經常光顧我的花店。
他雖然沒明說,可我知道他在追我。
我對他印象還不錯。
雖然沒有強烈的喜歡,可是也挺有好感。
畢竟一個喜歡動物和養花的男人,人品應該差不到哪裡去。
可現在,厲澤沐提議的結婚,又讓我煩躁起來。
想了一夜,第二天,剛開門,厲澤沐又出現在門口。
「你怎麼來了?不是說了給我三天嗎?」
「怕你跑了。」
說著,他不由分說地接過我懷裡的安安,又想來牽我的手。
我連忙掙脫,離他遠遠的。
幼兒園離家裡就兩公里,平時我一般是騎小電驢送安安,或者我們倆走過去。
下了樓,看見我推車出來,厲澤沐眉頭一皺:「你就用這個送我女兒?」
我無語:「不可以嗎?」
「這麼冷,別凍感冒了,上車。」
看了一眼他那輛騷包的蘭博基尼,我想都不想便拒絕。
「不用了,你的車太擠了,坐不下,厲少還是請回吧。」
他氣得冷笑:「夏晚綠,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伶牙俐齒?」
我冷嘲:「以前您是金主,現在你還是嗎?」
我說完,他氣得更狠了。
剛抓住我的胳膊,想要強行讓我上車,下一秒,就被人攔住了。
「晚綠,需要幫忙嗎?」
是王文初。
他穿著一身運動服,瞧著像是剛晨跑結束。
「王老師,早啊。」
「早。」
一旁,安安也乖巧地跟他打招呼:「王叔叔好,王叔叔,你什麼時候帶安安去看恐龍化石呀?」
「安安乖,等你放假了就去。」
王文初摸了摸安安的頭,這才看向車旁的厲澤沐。
「晚綠,這位是?」
「哦,他是我以前的一個朋友。」
我說完,厲澤沐的臉已經黑了。
他一字一句地開口,語氣冷得像是要結冰。
「夏晚綠,你再說一遍,我跟你是什麼關係?」
12
在我再次強調了只是朋友後,厲澤沐氣沖沖地離開。
可是下午,他又出現在安安幼兒園門口。
我不理他,他便開車跟在我們身後,直到看著我們上樓。
這一晚,他的車一直沒有離開。
半夜的時候,我起來關窗,看見他靠在車上,沉默地抽煙。
我們的視線在半空中匯聚,又很快地分開。
一連三天,他都緊緊地盯著我,一刻都不曾離開。
第三天傍晚,他將我攔住,目光灼灼。
「想好了嗎?要不要跟我結婚?」
看著他冷峻的眉眼,我後知後覺地發現,不知道從何時起,我已經不再怕他了。
沉默了一會兒,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我搖了搖頭。
「不要,厲澤沐,我不想跟你結婚。」
「為什麼?」
「因為我們的關係從來沒有對等過。八年前,我為了一百萬,將自己賣給你。
「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得幹什麼。
「我討厭你的強勢霸道,可我不能拒絕。
「我討厭你那些朋友看我的眼神,可我沒有資格懟回去。
「我是你的金絲雀,你的玩物,想起來了,便逗弄一下,不喜歡了,便扔到一邊。
「你從來沒有尊重過我,所以,我不想回到你身邊。
「看見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會想起過去那段痛苦的時光。
「厲少,算我求你,放過我吧。」
一口氣說完,仿佛壓在胸口的大石終於被搬開。
我靜靜等著厲澤沐的反擊。
也許他會惱怒,也許他會翻臉。
可我沒想到,他竟然苦笑起來。
「夏晚綠,你說,跟我在一起的那三年,是痛苦的?
「好!好!好得很!
「我他媽真是瘋了,才會愛上你這樣狼心狗肺的女人。
「你放心,我下次再出現在你面前,我就是狗!」
說完這句話,他揚長而去。
安安拉了拉我的手:「媽媽,爸爸不要我們了嗎?」
「安安乖,爸爸和媽媽,都有自己的生活,但是我們對安安的愛,都是一樣的,明白嗎?」
「明白。」安安點點頭,接著,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擦了擦我的臉,「媽媽,你別哭。」
奇怪,我哭了嗎?
明明,是下雨了啊。
13
厲澤沐向來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這天之後,他果然沒再出現了。
生活又慢慢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安安雖然偶爾也會問起他,可是很快又被新玩具轉移了視線。
偶爾,我也會想起過去。
假如,我們的開始沒有那麼荒唐,那麼,如今會不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其實,我是愛過他的。
年少時期的愛與恨,總是摻雜在一起,很難分得清楚。
我一邊覺得為了錢爬上他的床是恥辱,可一邊又忍不住悄悄動心。
他出身不凡,走到哪裡,都是人群中的焦點。
又五官英俊,偶爾溫柔時,長長的睫毛底下,一雙眼睛似是含著無限深情。
那些時日,他不僅對我一擲千金,帶我領略了不曾看過的風景。
還在媽媽離開後,無數次從睡夢中醒來,將失眠的我緊緊抱住。
那些漆黑難熬的夜晚,他是我唯一的依靠。
所以,我曾經是有過隱秘的期待的。
我偶爾也會想,他會不會有一丁點兒喜歡我呢?
可後來,三年過去。
隨著他對外從未明確我們的關係,以及沈思容的回國。
我心中曾經燃起微弱希望的火苗,不知不覺便熄滅了。
如今,時隔五年,他居然說喜歡我。
誰會信呢?
不過是他厲少向來高高在上,並未被人拋棄過,所以不甘心罷了。
天氣越來越冷,這天是周五,天色灰黃,眼看著晚上要下雪。
幼兒園門口被來接孩子的家長堵成一團。
我等在門口,看著安安出來了,連忙跑過去。
剛牽著她的手,正要問她冷不冷,忽然間,身後傳來一片尖叫聲。
我下意識地回頭。
只見一個男人不知道從哪裡竄了出來。
他手拿一把菜刀,正在人群中發瘋一般亂砍。
已經有好幾個小孩倒在了血泊中。
家長們哭著要衝上來,可是又被他的刀逼退。
不過轉眼間,他就朝我和安安沖了過來。
剎那間,大腦一片空白。
我想跑,可是雙腳卻像被定住一般,絲毫不聽我使喚。
眼看著那刀即將落下,我下意識一把抱住安安,緊緊閉上眼。
想像中的疼痛沒有發生。
下一秒,我聽到了一道熟悉的悶哼聲。
睜開眼,只見許久不見的厲澤沐不知道何時出現。
他將我和安安抱住,笑著說:「別怕,沒事的。」
「厲澤沐,你……」
話沒說完,他已經倒了下去。
我這才發現,他的後背滿是鮮血。
剛剛危急之際,他衝到了我身後,替我擋了那一刀。
短暫的混亂後,那個瘋子終於被眾人制住了。
安安嚇傻了。
她「哇」的一聲哭出來,聲音撕心裂肺:「媽媽,爸爸要死了嗎?」
不知不覺間,我已經淚流滿面。
血腥味在鼻尖瀰漫,讓人一陣陣眩暈。
我將厲澤沐緊緊抱住,不斷求他:「厲澤沐,你醒一醒啊,你別嚇我,我求你……」
14
ICU 門外,擠滿了焦急的家屬。
犯人已經被抓了,等待著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