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我偷走了校草榮譽榜上的照片。
第二天校霸炸了。
「誰把老子處分牆上照片偷了,那是老子最帥的一張照片!」
我驚慌地看著手裡的照片,
照片上痞氣又意氣風發的臉和我面前站著的黑臉校霸一模一樣。
糟糕,偷錯照片了……
1.
正午的陽光格外刺目。
我正昏昏沉沉做廣播體操,突然音樂聲停了。
一陣低沉帶點炸毛的聲音從大喇叭傾瀉出來,迴蕩在校園。
「誰把老子處分牆上的照片偷走了,那是老子最帥的一張照片,識相的儘早給我還回來,不然你就完,完……」
話音未落,教導主任就用他的破鑼嗓子制止道:
「沉最你個完蛋玩意兒,給我從廣播室出去。」
「老師我帥照不知道被個哪個缺心眼玩意兒給偷了,我在播尋物啟事呢,老師你也發個朋友圈幫我找找。」沉最一本正經道。
奈何教導主任不買帳。
教導主任:「……我發個 der,滾!」
沉最聲音有些委屈:「我真的很難過,老師我能走出去嗎?不會滾。」
教導主任:「……」
做操的同學鬨笑一片。
敢這麼不怕死和教導主任說話的估計只有沉最了。
沉最我校一霸,拳打南山十一中,腳踢北海二十小。
戰績拉滿,打架從沒輸過。
三天兩頭上處分牆,本校同學見了都得繞道走。
他處分牆上的照片都快成本校的鎮校之寶了。
誰膽子這麼大,敢偷校霸照片。
默默為這位兄台點根香。
我在心中竊喜。
還好我偷的是溫柔校草路知行的照片。
2.
路知行是一中的校草,不僅顏值一絕,學習方面更是了得,斬獲國內外競賽大獎,是眾人口中的天之驕子。
我把他當男神默默暗戀了三年。
一直沒敢表白。
對於一個社恐來說表白無異於當眾拉屎。
這不純純要我命?
我怕。
這份隱秘未敢宣洩出口的愛意就在我心頭肆意瘋長。
終於在高考前我忍不住了。
我明白高考這一別,我可能再見不到他了。
為了不留遺憾,我要干件大事。
於是昨晚趁下晚自習後,人都走光了,我偷摸跑到學校榮譽牆下。
記憶中路知行的照片就在正中央。
我懷著忐忑又雀躍的心情一把把照片扯了下來捧在胸口。
剛準備細細看看,保安叔叔手電筒的光就打在我的身上。
差點把我嚇死。
我從書包隨便掏出本書把照片夾進去,又偷偷放回教室。
我害怕我媽翻我書包看到。
下操後,
我拉著同桌回教室,準備把照片移到一個保險點的位置。
路過榮譽牆時同桌拉著我的胳膊感嘆:
「路知行可真帥啊,照片都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那種,真想偷回家掛我床頭。」
偷屁啊沒機會了,早就被我捷足先登了好嗎?
等等——
路知行照片不是被我拿走了嗎?
她怎麼還能看到照片?
一絲不好的預感在我心頭湧現。
我僵硬地側過頭。
我們學校處分牆和榮譽牆是連在一起的。
主打的就是一個對比誅心。
此時路知行的照片完好無損地掛在榮譽牆正中央。
反倒是左邊的處分牆空了一張照片。
空缺位置「沉最」兩個字大得刺眼。
我去!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3.
「最哥,該不會是你死對頭把你照片偷走去做法了吧?」
沉最黑著臉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旁邊的小弟正剖析我的作案動機。
「咱可是根正苗紅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少迷信,要我看就是有人覬覦最哥的帥氣,拿最哥的照片印小廣告去了。」
「188 肌肉型男,寬肩窄腰,孤枕難眠,嘿嘿。」
我:……
越來越離譜了。
發小廣告給錢嗎?
我竟然可恥地心動了。
沉最聞言皺了皺眉,「滾蛋。」
正偷聽得入迷,他眼睛一瞥發現了在窗外駐足的我。
「你知道?」他微仰了下頭示意,聲音懶洋洋的。
被抓包的我跟「犯罪嫌疑人」似的,站得筆直死命搖著頭。
「要讓我知道誰偷了我帥照,我高低得感謝感謝他。」
他把「感謝」兩個字咬得很重,手骨捏得咔咔響,讓我感覺下一秒他就要把我的頭擰下來。
我瘋了一般跑回到座位上找照片,可千萬不能讓別人看到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把位置上的書翻了個底朝天都沒看到照片。
急得我開始頭腦風暴。
回想了一下我好像把照片夾到了作業里,交給了課代表。
啊啊啊啊啊啊,天要亡我。
我趕緊跑去數學老師辦公室,乞求老師沒看到照片。
還好這個點辦公室沒人。
我剛把本子拿手裡,突然劉老師回來了。
4.
嚇得我本子都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情急之下我順勢鑽進了桌底。
劉老師不僅是我們數學老師還兼任教導主任。
他為人嚴厲鐵面無私,一張臉從開學黑到期末,人送外號「黑無常」。
跟著黑無常來的還有沉最。
數學老師背對著我坐在椅子上,狠狠數落了沉最那會兒乾的好事。
又拿出他的卷子訓斥。
我躲在他桌子底下呼吸都要停止了。
「你跟我說說你寫的什麼?」
「簡直是一坨大便!」
「6 分?還沒我女兒年齡大。」
「……」
沉最背著手一臉真誠地問:「這分兒不 6 嗎?絕了好吧,語文 6,英語 6。」
黑無常咬牙:「理綜呢?還 6 嗎?」
「不是呀,理綜 38,我送給三位老師的婦女節禮物。」
黑無常:「……」
「您要嗎,我下次考個吉利的分數送給你。」
氣得他差點兩眼一翻背過去。
我默默在心裡給沉最豎了個大拇指。
你很厲害,你是懂送禮物的。
「你和姜南真的要把我氣死,一個 6 分,一個 9 分,臥龍鳳雛都讓我趕上了。」
突然被 cue 到,我的心都懸起來了,整個人瑟瑟發抖。
數學,我的一生之敵!
突然一個突兀的聲音從我嘴裡發出。
5.
我打了個嗝。
我從小就有個毛病,一驚慌害怕情緒激動就打嗝。
我連忙捂嘴,卻還是晚了一步。
慌亂間桌子下的我和沉最對視了一眼。
沉最眉骨一道明顯的疤痕顯得整個人兇巴巴的,嚇得我打嗝更厲害了。
我真的會謝。
也不知道我哪裡來的膽子敢教校霸做事。
我雙手合十拜託他不要說出去,他玩味地勾起唇角。
期間我又沒忍住發出了聲音。
沉最捂住嘴差點笑出來。
我努力憋著,臉紅髮燙。
黑無常捧著大肚茶杯,神情疑惑:「哪來的狗沒拴繩跑我辦公室了?」
我:……
黑無常你別太荒謬。
沉最這下徹底笑出了聲。
我都要哭了,給他做口型:「哥別笑了,我害怕。」
黑無常站起身,我都做好赴死的準備了。
沉最突然開口:
「劉老師我有道題不會,你給我講講唄。」
黑無常和我都沉默了。
我說哥,真的沒有其他正經理由了嗎?
鬼上你身了?
沉最:……
不怪黑無常,學沫突然開始學習實在是比鬼上身還恐怖。
黑無常就被沉最連拖帶拽拉了出去。
救命恩人吶,他好像也沒傳言說得那麼可怕。
我長舒了口氣,趕緊拿著作業本跑了。
6.
一路上我還在想怎麼把照片毀屍滅跡。
想得太投入,突然與迎面走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小心——」
作業本從我手裡飛出去,我跌坐在地上。
「同學你沒事吧?」
一道熟悉清潤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記憶中那張魂牽夢縈的俊臉在我面前放大。
我的心跳得好快。
還好有胸腔的阻攔,要不然我的心都要跳到路知行身上了。
路知行溫柔地把我扶起來,向我道歉。
我一整個受寵若驚,被他觸碰過的小臂好像都在發燙。
「沒……沒關係……」
我話都有些說不利索,和他對視一眼後我就慌亂地撇開眼。
不對,我手怎麼空了?
作業本呢?我作業本呢?
我低頭尋找。
恰好在離我不遠處的空地上。
我激動地伸手去撿。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搶先一步拿到了本子。
我的手指輕觸到沉最溫熱的手背,一陣細密的電流浸透四肢百骸,我的胳膊抖了一下。
我猛地縮回手。
行動間本子裡的照片悠悠地飄落到地上。
照片中痞氣又意氣風發的臉和我面前站著的黑臉校霸一模一樣。
沉最撿起照片,捻了捻邊角。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下真的玩完了。
沉最凌厲的目光投射到我身上,他輕笑一聲低語:
「愛打嗝的小同學原來是你偷了我的照片。」
7.
他一米八幾的身高與自身強大的氣場極富有壓迫感。
我慌張極了,感覺他一拳能捶死三個我。
「不、不是我偷的,是……是我撿的。」我極力辯駁。
沉最被氣笑了。
「撿的照片你夾作業本里,當我傻啊。」
我尋思他數學還沒我高,肯定比我還笨,沒想到他這麼敏銳。
「再給你次機會說實話。」他沉聲道。
他好兇,我又開始打嗝了。
「不是,我長得這麼顯飽嗎?」沉最看著玻璃里的倒影懷疑人生。
「沒有,我害怕就打嗝。」
沉最:……
這時路知行從我身後走過來。
「你就別恐嚇人家了,看你把人家嚇成什麼樣了。」
嗚嗚嗚,我男神真好。
「關你什麼事,她今天必須給我個交代,為什麼不偷別人照片就偷我的,是不是歧視我。」
男神站我面前我總不可能說我暗戀他,但是馬虎偷錯照片了吧。
這樣說我有預感會經歷社死和被打死兩大雙重死亡。
於是我腦子一抽道:「我家鬧老鼠所以用你照片辟邪嚇退它們。」
沉最:……
路知行笑得前仰後合。
「同學你是懂辟邪的。」
沉最臉黑成鍋底煤,他咬著後槽牙道:「你說什麼?」
靠,好可怕,好可怕。
我大腦飛速運轉,此時的智商堪比愛因斯坦。
「我的意思是說你太帥了,我從沒見過渾身都散發著如此魅力的人,帥得人神共憤,老鼠看了都想哐哐撞牆去世。」
別管我了,為了活命直接胡言亂語。
其實我也沒說錯。
沉最真的挺帥的,身上那股放蕩不羈的野性把學校里的女生迷得五迷六道的,是能和我男神一較高下的程度。
沉最的臉上泛起兩朵紅雲。
他清了清嗓子:「你是因為我帥才偷我照片?」
我無腦地點頭。
他沉默一瞬,我以為是自己編的理由太爛了。
隨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差點給我拍跪下。
「我就知道全校數你眼光好。」
我:?
「還要嗎?我再給你幾張帶簽名的。」
「不用偷偷摸摸的,覺得我帥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欣賞我無須自卑。」
我:……
把我的自卑分給他一點吧,我沒開玩笑。
借著上課鈴響我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8.
一中是按考試成績流動分班。
由於身體原因上次我考得太爛了,直接從現在的班分到了二十班。
去到新班級的時候班裡人已經快坐好了。
正要找個空位置,班主任就直接指定讓我坐到後排空位上。
坐後排其實沒什麼,但誰能告訴我同桌為什麼是沉最啊!
「愛打嗝的小同學過來坐啊。」
我抓住老師的袖口,如臨大敵般驚慌。
想要打嗝,硬生生被我憋了回去。
「老師我申請坐講台旁邊。」
我就算是坐老師眼皮子底下,也不想和沉最坐一起。
「這豪華 VIP 座位,可是要留給咱們班最愛睡覺和最愛說話的兩個臥龍鳳雛。」
我直接長睡不醒做夢一刻不停地脫稿演講行嗎?
我不情願地挪動到沉最旁邊的位置坐下。
沉最不知道埋頭在寫什麼,我剛湊過去他就轉頭。
「你別急啊,生產隊的驢都沒有我忙的,我加緊給你寫五十張簽名照。」
照片的右下角寫下他飄逸的簽名。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啊!
我要他簽名照幹嗎,賣小廣告嗎?
「那個……其實我不需要……」
「什麼?不夠?再給你加二十張。」
我:……
老鐵讓耳朵也工作一下吧,實在不行進直播間吧,別可惜了這種好苗子。
9.
我和沉最正式成了同桌,開始了我心驚膽戰的幾個月。
我本以為他是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巧了他還真是。
一到上課時間,他就拿出他那套茶具開始煮茶論道。
正上課水開了,熱氣兒直往上竄。
我都震驚了。
嚇得物理老頭直起腰戴好眼鏡觀察情況。
「後排怎麼了?」
沉最不慌不忙道:「知識太難了,我 CPU 被干燒了。」
沉悶的課堂因為他的一句話活躍了起來。
他還熱心地分我一杯。
「嘗嘗,我泡茶的技術一絕。」
我一品,呸呸呸。
絕種的「絕」是吧,沒喝過這麼難喝的茶。
除了茶藝,他好像還喜歡修補。
一到晚自習,他就會拿出他的工具開始補牆。
甚至連水、膠水和粉筆灰的比例他都能精準把控。
他補過的牆完全沒有修補痕跡。
我都覺得學校不給沉最發工錢有些說不過去。
他還要把秘訣傳授給我,拉我入伙,把修牆技術發揚光大,營造美麗校園。
他真的,我哭死。
沉最在後排各種藝術情操的陶冶,看得我嘆為觀止。
他和我說說笑笑讓我差點忽視了他就是個愛打架生事的校園一霸。
10.
這天沉最怒氣沖沖地回來,椅子被他的大力拉出,與地面形成很尖銳的聲音。
他嘴角破了一塊,臉上有些淤青,眉骨也有點血跡,一看就是和人打架了。
班裡的同學嚇得讓開一條道,三三兩兩低語。
他們的眼神很怪異,好像在看什麼異類。
要是平時這樣我早就躲遠了。
但因為沉最是我同桌,我怕他一個不高興把我也揍一頓。
於是狗腿地湊過去遞給他一個創可貼。
他面目冷峻,聲音冷得嚇人:「不怕我打你嗎?」
我點點頭,又怕他嫌我慫,就又搖搖頭。
「你會嗎?」我低聲問。
他看了我幾秒鐘,語氣變輕。
「不會。」
隨後他就被老師叫走,我這才聽到同學們的討論。
沉最好像把隔壁學校的一個同學肋骨打斷了三根,一張臉血肉模糊,當場吐血昏迷,學生家長找到學校要說法。
取作業的時候剛好路過班主任辦公室,裡面傳出交談聲。
班主任問他為什麼打人。
他沉默不語,一會兒才開口:「……他該打。」
不一會兒辦公室門被關上,激烈的爭吵聲蔓延整個過道。
「這次你打壞同學的肋骨,下次是不是就要殺人了,社會的蛀蟲,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兒子!」
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指著沉最的鼻子罵。
沉最拍掉他的手。
「我說了我沒錯,是他該打。你沒資格教訓我,而且我也不想當你兒子,當你兒子是我這輩子最後悔最恥辱的事。」
一個響亮的巴掌甩在了沉最的臉上。
11.
紅色的指印觸目驚心。
我驚了。
緊接著男人走了,我還愣在原地。
「聽夠了?」
沉最接過我手裡沉重的作業本,直直往前走。
「還不跟上?」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
好像完全沒把剛才的事放在心上,像是——
習慣了。
我趕緊跟了上去。
「你不是蛀蟲。」我低語。
「什麼?」他停下腳步。
我一頭栽到他的背上。
沉最的背永遠挺直,跟塊鐵板一樣,撞得我頭疼。
「沒……沒什麼。」
明明他乾了這麼混帳的事差點把人打死,我卻感覺他沒那麼可怕。
一個下課就跑去後操場喂流浪貓的人,能壞到哪裡。
這還是我偶然知道的。
我發現他一到大課間就出去了,我原以為他去抽煙打架了。
後來發現他是帶著食物去喂流浪貓了,他還耐心地給流浪貓包紮傷口。
我從沒在他臉上看到這麼純真的笑容。
他唯一一次逃課還是帶來流浪貓去寵物醫院看醫生。
回想一下,他好像從不頂撞老師,欺負同學,就是平時臉臭了一點。
沉最與別人口中的壞學生一點都不一樣。
從那時起我就開始重新定義了他在我心中的形象。
與其說是他愛打架鬥毆,不如說是他給他自己打標籤,把自己柔軟的內心偽裝在鋒利帶刺的軀殼下。
12.
我拿出剛從食堂買的煮雞蛋遞給沉最。
他猶豫一瞬很抗拒地接過去嘟嘟囔囔道:「最討厭雞蛋了。」
他剝開雞蛋皮,眼睛一閉就往嘴裡送去。
「口下留蛋!」
我把他拿雞蛋的手從嘴邊扯開。
「誰讓你吃了?」
「這是留著給你敷臉的。」
「什麼都吃只會害了你!」
他呆了一瞬,搖搖頭。
「不會。」
笨死了,怪不得數字考六分。
我拿著雞蛋在他臉上滾,他痛得五官亂飛。
「同學,疼。」
也不知道我哪裡來的底氣冷冷道:「忍著。」
誰讓他這麼糟蹋女媧的炫技之作,一張臉被打得破了相。
這時窗口趴了幾個流里流氣的男生。
「同學你還不離他遠點,小心這個殺人犯連你一起打。」他們看好戲般笑成一片。
「殺人犯」幾個字極其刺耳。
三人成虎,打架在他們嘴裡成了殺人。
沉最的手背青筋暴起,血跡滲出,他眼裡流露出難以抑制的戾氣。
感覺下一秒他就要衝過去把那伙人揍一頓。
我拍拍他的手讓他放鬆,「別聽。」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跑過去直接把窗子狠狠關上。
「吃撐了就去拉,別隨地大小便,很臭很噁心,像你一樣。」
那人臉都綠了。
沉最幽深的瞳孔像兩個黑色漩渦,他定定地看著我:「你信我?」
「信!」
他身上好像散發著一種讓我無條件相信的魔力。
「我永遠相信自己的判斷。」
13.
沉最被記了個很嚴重的處分,停課反思,可能面臨被開除的風險。
有人說被打的人癱瘓了,也有人說那人昏迷不醒,更有人說那人已經死了。
一時間關於沉最惡意打架鬥毆的言論在校園瘋傳。
其實學校早已經給解釋,輕傷,而且已經私下和解。
但比起真相他們往往更相信謠言,因為這更能挑起他們心中對人性的窺探,以此作為他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晚上我正要回家,發現一個瘦小的女生緊張地站在門口。
她小心翼翼地叫住我。
「你好,請……請問沉最在班裡嗎?」
「他不在,你找他有什麼事嗎,我是他同桌可以幫忙轉達。」
那女孩聽到「沉最」兩個字聲音顫抖,一下子就繃不住了。
她掩面哭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是個膽小鬼,都怪我。」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帶著她去校門口的奶茶店點了杯喝,坐下來安慰她。
她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砸在桌面上。
「要是我勇敢一點,他是不是就不會被處分了。」
「都是我的錯。」
14.
她向我講述了那天的事情經過。
她正在路上走,突然一個男生把她拖到巷子裡欺負她。
她用力掙扎,嗓子都要吼啞了,也沒人理會。
人生沒有希望的時候,沉最出現了。
這時候沉最出現了。
他毫不猶豫把那人狠狠揍了一頓,拳拳到肉。
之後她因為害怕,怕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於是在沉最需要作證時,她選擇了默不作聲,不報警。
那條小巷子沒有監控,根本沒有證據。
原來他是因為見義勇為才去打架的。
為此受千夫所指。
女孩哭得傷心,我知道她是受害者,那難道沉最是無辜的嗎?
被莫須有地扣上帽子。
「為什麼不說?」
沉最被停課但還是會偷偷翻牆進來喂流浪貓。
他摸小貓的手一頓。
低垂的眉眼裡藏著太多我看不懂的東西。
「這個社會對女生惡意太大了,這種事她說出來反而會讓她再一次受到傷害,選擇不說未必是件壞事。」「而且我無所謂爛人一個,我說什麼也沒人信。
他說到最後聲音很低,但我還是聽到了。
雖然我不是事件的親歷者,但作為女生總會感同身受。
確實是這樣。
人們往往會忽略事實真相,只會相信他們想聽到的流言。
但還是很難不替沉最委屈。
他真的是個很溫暖的人啊。
「我信,你很好,他們才是爛人,你是一個好人。」我堅定地看向他。
他看著我露出笑顏,嘴角的傷口被扯動。
痛得他眯起了眼。
「我是被發了好人卡嗎?」
「我沒開玩笑。」
他笑得更開心了。
「沉最,我從家裡帶了罐好茶,等你來泡給我喝,你會回來的對嗎?」
我對著他的背影說著,他腳步一頓,身形有些搖晃,隨後大步向前走去。
14.
過了半個月沉最終於來上學了。
「姜南我說話算話。」
他給我帶了我最喜歡漫畫的全套書籍,還有一百張他的簽名照。
天吶,殺了我吧。
要是讓他知道我原本想要的是路知行的照片,他會把我活埋吧。
我默不作聲只能含淚說謝謝。
高三的時間總是轉瞬即逝。
不知不覺離高考就剩下了三個月。
學校召開了一次家長會,希望家長配合學校為孩子最後的衝刺助力。
家長會是我媽到場參與。
會議還沒開始。
我媽坐在我的位置上看到了我的成績。
她憤怒地把成績單甩在我的臉上。
鋒利的頁邊把我的臉劃了道小口子。
「你整天在學什麼,就考了這麼點分,你對得起我嗎?」
周圍人的目光全都被這聲音吸引,讓我有種如芒刺背的感覺。
我媽又一次不顧別人詫異的目光狠狠用成績羞辱我。
「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笨的女兒,你真的太讓我寒心了。」
我麻木地撿起掉地上的成績單。
「媽,這次成績其實……」
我話沒說完就被她打斷。
「別給我狡辯,成績差就是垃圾。」
15.
我的心痛到好像已經無法呼吸了。
這次的成績很差我知道。
那是因為考試時遇上了我生理期。
我整個人頭暈目眩疼到冒冷汗,寫字手都發抖。
那天我告訴我媽想請一天假。
她說痛經有什麼大不了,有學習重要嗎?
對呀,在她眼裡只有學習和成績最重要。
我被迫不能有自由和愛好,時間都用來學習。
就連每天回家都要被翻書包,她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只是她用來和別人攀比的附屬品。
那天我強撐著考完前面幾門考試,到了數學考場上我撐不住直接暈倒了。
再醒來時考試早就結束了。
回到家我媽沒有一句關心我的話,只是冷冷問我考得怎麼樣。
考試比我的死活重要。
我想向她傾訴的心一下子涼了個徹底。
「就那樣。」
是對我成績的敷衍,也是對母女關係的失望。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捂在被子裡,想汲取一點溫暖。
可怎麼都捂不熱,只有寒冷和無盡的痛。
每次看到別的孩子向父母撒嬌,我都好羨慕。
從我有記憶起我就沒和我媽這樣親密過。
以至於她拉我的手,我都會下意識躲開。
她總說我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在我身上付出很多,我想要的都給我了,卻得不到她想要的回報,連小小的成績都不能讓她滿意。
可她從來都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
16.
我媽憤怒地看著我。
我一言不發地把東西放好。
她看到我書桌上露出的漫畫一角,她拿到手裡翻了幾下。
心頭的活火山徹底噴發。
「你整天在學校就無所事事只知道畫這些沒用的東西是嗎?」
「還想當什麼漫畫家可笑不可笑。」
我媽肆意譏諷著我,犀利的言語像柄鋼叉把我的心刺得千瘡百孔。
原來她一直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呀。
這是我為數不多的愛好,也是我學習之餘唯一的放鬆途徑。
畫漫畫沒有占用我學習時間,卻被她貶得一文不值。
「這不是沒用的東西。」
我要從她手裡奪回我畫的漫畫本,她就是不給我。
察覺到她的動作,我大叫一聲:「不要,媽,我求你——」
「嘶啦」一聲。
我媽毫不猶豫地撕掉了我的漫畫本。
她猙獰的面目讓我有些陌生。
「讓你畫,你再畫!畫這些可笑又沒前途的東西。」
我急切地想要抓住什麼,卻又什麼都抓不住。
眼淚大顆大顆從我眼眶湧出,眼前模糊一片。
我媽把殘頁狠狠朝我腦門拍了過來,我認命般緊緊閉上眼。
一股大力把我扯得後退一步。
17.
沉最站在我的身後,冷聲回應:
「不可笑。」
「前途大好。」
「姜南畫得很好,我相信她以後一定能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他低沉富有力量的聲音像是鍾磬的敲擊聲迴蕩在我耳畔,久久不能平息。
我仰起頭看他,他堅毅的面容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味。
我好像從沒被這麼堅定地肯定過。
淚水順著眼角劃到耳後。
我媽低頭拍了拍身上的碎紙屑,冷笑一聲。
「破畫漫畫的能有什麼出息,考上 985 大學才是王道。」
沉最把帽子脫下來扣在我的頭上,壓低帽檐遮住我發紅的眼,讓我不至於那麼狼狽。
「人生是曠野不是單行道,未來可以有很多種可能。」
「只要她想。」
沉最的聲音擲地有聲,震得我心頭一顫。
「我用你來說教啊,對了,你就是那個整天不學好只會打架的殺人犯吧,一個殺人犯也配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
「南南你怎麼會差到和這種人做同桌。」
我想不到我媽會說出這種話。
「媽!他不是,他是我見過最好的人。」我大聲辯駁。
我不容許這樣一個善良的少年被人這麼侮辱。
我急忙看向沉最。
我害怕他被這話傷到,害怕他因為我媽疏遠我。
他置之不理,對這類話好像早就免疫。
「我的身份也輪不到您來指指點點。」
他把我媽踩在腳下的漫畫殘骸一點一點抽出來。
「我看你真是昏了頭,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我媽氣得家長會都沒給我開就走了。
她走了我反而鬆了口氣,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
我蹲在地上掩面而泣。
我的夢想、我的現在、我的未來好像都被綁架。
我像個提線木偶不能有自己的思想,日復一日按照他們為我設定的程序做事。
哭著哭著我就情緒激動開始忍不住地打嗝。
沉最把最後一點碎片撿起,他蹲在我面前。
「閉氣倒數九秒。」
我紅著眼眶抽泣,聽他的話,閉氣在心頭默數。
他捂住我的耳朵,隔絕周圍人的指點聲和竊語聲。
世界仿佛都安靜了。
九秒後我神奇地不打嗝了。
我驚訝地看著他。
他笑了笑,眼睛亮亮的格外好看。
「走吧,調整好狀態,我們去修復你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