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不孝,在我們整個村都赫赫有名。
在那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年代,姑奶奶一路讀到了大學,可她卻跟野男人私奔,從此杳無音訊。
因為怕我重蹈覆轍,爸媽要我輟學嫁人:
「女娃再聰明有什麼用?書讀的越多心越野,還不如早點嫁人收收心。」
可他們逼我的那天,我親眼看到姑奶奶的魂魄從供桌里飄然而出。
她帶我反抗命運,自己卻埋骨他鄉,有家難回。
我追了她十年,直到十年後,在志願軍烈士遺骸的回國儀式上。
我終於親手把她接回了家。
1
很小的時候,村裡人就說我很像我的姑奶奶。
一樣的倔,一樣的主意大,一樣的不合群。
學習也是一樣的好。
但拋去這些,他們總是在說姑奶奶的不孝、她的浪蕩,她為了男人拋棄父母,幾十年連個信兒都不給家裡。
他們還給我看姑奶奶泛黃的老照片,叫我千萬不要學她。
照片上的女孩還帶著嬰兒肥,眼神堅定而清澈,仿佛能穿越漫漫時光,看進人的心底。
我見過這雙眼睛的,在夢裡。
在我反反覆復的夢中,她瘦小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冒著槍林彈雨,蹚過洶湧的江水。
冰冷的水把棉襖打濕,她默默咬牙堅持,完成了一次又一次作戰任務。
每一次,我的夢都停留在她發著高燒,永遠倒在山坡上的時刻。
我不知道夢的真假,但莫名其妙地,我知道村裡人在說謊。
我很想親口聽姑奶奶說她的過往。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市一中的錄取通知書送到我家的時候,我終於見到了她。
那時,家裡的親戚們正圍在我家的院子裡,七嘴八舌地勸我爸媽不要讓我繼續去念書。
我稍微一愣神的功夫,爸爸的巴掌就重重拍在了我頭上:
「死丫頭,老子跟你說話呢!」
媽媽跪在地上抱著我的腿哭:
「喜妹,爸媽養你這麼大多不容易,你怎麼這麼狠的心?」
我沉默地看著他們。
今天是我弟十歲生日,爸爸喝了酒,剛剛還在盤算著去鎮上給弟弟打個三十克的小金鎖。
媽媽在廚房忙活了一上午,滿身油煙,皺紋在臉上留下深深的紋路。
家裡喜氣洋洋,明明弟弟才三年級就所有科目都考不及格,親戚們仍舊變著花樣地誇他。
對上我,只會笑著調侃:「喜妹長成大姑娘了,可以嫁人嘍。」
大家把酒言歡,可一派熱鬧的氣氛在我的錄取通知書被送到之後驟然冷場。
市一中是我們這最好的高中,但一年的學雜費要兩千塊。
高中三年,就要六千塊。
如果把我嫁出去,彩禮能收個五萬。
這是門生意,每個生女孩的家庭都絕不會虧本。
我小聲為自己爭取:
「爸,媽,我想念書。」
「老師說了,如果我能考年級前十,不僅不用交學雜費,還有獎學金。」
但根本沒人聽。
旁邊蹲著抽旱煙的爺爺把煙斗在地上敲了敲,給這件事下了定論:
「行了,別鬧了,我看喜妹就是書讀多了,心野了。」
「再讀下去怕不是就要像她姑奶奶一樣,不曉得跟哪個野男人跑了。」
「我看前天陳婆子介紹的那男娃挺不錯的,趕明兒算個好日子,擺個酒,把喜妹嫁過去。女娃子嫁了人就安生了!」
媽媽擦擦淚笑了,她摟著我念叨:
「喜妹,別倔了,哪個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讀那麼老些書有什麼用?」
「要是像你姑奶奶一樣,爸媽可咋辦?」
我盯著她身後沒動。
今天弟弟過生日,家裡給老祖宗也上了柱香。
那柱香越來越足,青煙漸漸凝成了一個女孩的模樣。
她瘦瘦小小,穿著土黃色的制服,身後背著大大的醫藥包和一桿長槍。
和我夢中一模一樣。
百靈鳥一樣的嗓音,卻氣勢洶洶:
「像我咋了?誰告訴你們老娘跟男人跑了?」
「我是去參軍了,老娘我是光榮的志願軍!」
見我愣愣地看著她,女孩沖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
「妮兒別怕,你姑奶奶回來了。」
2
我嚇得發抖,推開媽媽,指著供桌:「媽……你看,鬼啊!」
媽媽眉頭一皺:「你這孩子……」
話還沒說完,有孩子尖叫著大哭,院子裡瞬間亂成了一鍋粥。
「我的媽呀!真有鬼啊!」
「快看啊!快看啊!王有海家老祖宗顯靈了!」
啪——!
我頭一歪,火辣辣的感覺頓時從臉頰上蔓延開。
爸爸臉色鐵青,指著我的鼻子大罵:
「王喜妹,你又在搞什麼鬼?!」
「膽肥了啊你?還拿你祖宗騙我們?!」
弟弟也有樣學樣,在旁邊踹了我一腳,做了個鬼臉:「撒謊精!」
我的耳朵一陣嗡鳴,鼻頭一酸,差點就要哭出來。
但看著姑奶奶那雙清澈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哭聲又硬生生止住了。
最初的騷亂過去,很多人再看那供桌,已經一切都恢復如常。
仿佛剛剛的一切只是幻覺。
只有我知道不是。
因為姑奶奶已經從供桌上下來,飄在我爸媽旁邊破口大罵。
但除了我,沒有人能看見她。
見我還楞在原地,她急了,脆生生地沖我喊:
「鬧啊,你越窩囊她們越欺負你!」
「咱們女人,每一步路都得自己硬生生往前闖,你自己不爭氣,我也幫不了你!」
「王喜妹!你到底想不想上學?!」
想不想上學?
我當然想了!
十五歲的我說不出為什麼想,只有幾乎本能一樣的渴望。
學校就是我的陣地。
現在輪到我來蹚過這冰冷的水,姑奶奶能做到的,我也一定能!
我胸口一陣起伏,把眼睛一閉,大聲哭道:
「我沒有搞鬼!我就是想念書怎麼了?我明明考上了一中的!我要去念高中,憑什么弟弟能上學,我就不能?」
一邊哭,我一邊給他們下跪磕頭。
爸爸揚起手又要打我,爺爺的煙斗敲得梆梆響,罵我狼心狗肺。
我媽和我對著磕頭,哭天喊地:「老天爺啊,我怎麼生出來這麼個不孝女!」
我瘋了一樣求他們。
但沒用,沒有人聽我的話。
在農村,一個女孩根本沒有任何話語權。
我哭到窒息,到最後乾脆抽搐著倒在地上:
「祖宗啊,喜妹就是想上高中,求您保佑!」
姑奶奶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飄到我身上。
青煙凝而不散,嚇得周圍的人哇哇大叫。
「快點,這娃子中邪了!」
「快把馬婆子叫來!」
姑奶奶飄在我旁邊,整了整頭頂那幾乎和她腦袋一樣大的帽子,由衷讚嘆:
「喜妹,乾得漂亮!」
「你這腦瓜好,就該去讀書!」
3
馬婆子給我喂了一肚子符水。
村裡人都說,王喜妹醒了之後就像變了個人。
從前多聽話的一個女孩,現在變得像個炮仗一點就著,誰要是說不讓她上一中,她就發瘋要打人。
我爸不為所動:
「裝神弄鬼也沒用。想念書?那你就自己出學費吧。」
「老子絕對不會供一個丫頭片子上學!」
家裡人冷笑著看著我到處折騰,村裡也沒人肯借錢給我念書。
爺爺已經找人算好了日子,再過半個月,他們就要把我嫁給隔壁村剛死了老婆的賭鬼。
深夜,我坐在田埂上發獃。
金色的麥浪在夜風裡起起伏伏,盡頭處,大山朦朧的陰影遮住了我的視線。
我好像要被永遠困在層層疊疊的大山里了。
這兩天,我每天都跑到鎮子上去找兼職,但沒人肯要我這樣的半大孩子。
更何況已經七月底了,離開學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打什麼工都湊不齊兩千的學雜費了。
姑奶奶擰著眉在旁邊飄來飄去。
她對參軍的經歷從來都諱莫如深,但這次,她躊躇了好一會,終於還是下定決心。
「喜妹啊,我帶你去找我戰友吧。」
……
天不亮的時候,我悄悄翻過了院門。
走過長長的土路,翻過了兩個山頭。
夏日悶熱,到了晚上山里又涼氣森森。
全靠著姑奶奶的記憶和經驗,一路帶著我走出了山林。
我來到了仇家村,敲響了村長的院門。
姑奶奶一眼認出了那個拄著拐,從房間裡慢慢挪出來的老人。
「順子?你……你的腿呢?」
眼前的老人已經滿頭白髮,右腿褲管空空蕩蕩,但精氣神很足。
他自然是看不到姑奶奶的,他的目光穿過姑奶奶半透明的身體,落在我身上時,停了好一會兒。
「……妮兒,你……是不是王家村的?」
「我是。」
我緊緊攥住了衣角,緊張得手心滲出一層薄汗:
「仇爺爺,家裡不讓我念書,我實在沒辦法了,您能不能幫幫我……」
老人突然淚流滿面:
「像啊,真的太像了!」
「薇潔,你要是能活著,看到這個妮兒該多高興啊!」
姑奶奶站在一邊,搖頭嘆氣,語氣滿是唏噓:
「沒出息!都糟老頭子了,怎麼還這麼愛哭!」
4
仇奶奶下廚,給我做了滿滿一桌子菜,下蛋的母雞都進了鍋。
仇爺爺灌了幾杯白酒,談性漸濃。
「喜妹,你和你姑奶奶長得真的像啊。」
「一看到你,我就想到以前打仗那會兒……」
「我記得可清楚,那會兒是51年5月份,剛打完長津湖那場仗,又說要渡昭陽江。三月的水喲,冷得能把人活活凍死,所以上頭選的都是火氣旺的大小伙子。」
「可女兵們不幹了,一個個像倔驢一樣,非要去!」
「上頭就弄了個考核。」
「結果你猜怎麼著,嘿!上百個女兵,就你姑奶奶合格了!」
「她可有三等功哩,我們半個連的兄弟都羨慕。」
「也不知道那麼瘦的妹兒,哪來的好體力,跟著我們趟冰水,一句苦都不喊,一步也沒落下。」
「後來過了河……後來……」
他說著,雙手捂住了臉,嚎啕大哭。
「我們沒用啊,帶不回她,只能把她埋在那邊。」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做夢都想接她回家啊!」
姑奶奶伸手拍著桌子,滿臉無奈:「老娘回來了!回來了!」
仇爺爺聽不見,他還是哭。
我心裡堵的難受:「仇爺爺,姑奶奶走的時候,多大年紀?」
他抬起那張皺紋層疊的臉,渾濁的雙眼裡滿是淚:「十八。」
「薇潔沒的時候,只有十八歲……」
十八,只比現在的我大了三歲。
我看著姑奶奶的方向,輕聲問:「她……有什麼遺願嗎?」
「她說她想回京城,再看一眼那面紅旗。」
姑奶奶沉默片刻,她半透明的身體遙望向北方。
仿佛那裡是她永恆的燈塔。
5
仇爺爺想留我住幾天。
但我怕給他添太多麻煩,堅持要回家。
仇爺爺拗不過我,就叫了他的孫子騎車送我回村。
回去走了另一條方便騎車的路。
我坐在自行車的后座上,漫山的野花向後飛快退去。
風把少年的聲音送到我的耳邊:
「喜妹,我也在一中念書哩。」
「我在高二3班,你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我的心中正充滿了喜悅,感覺光明的未來正如畫卷在我面前徐徐展開。
我用力點了下頭,拉住他的衣角:「我會的!景安哥。」
「嗯,加油!」
仇景安小聲答我,耳尖慢慢紅了。
……
到家時,家裡一切如常。
爸媽圍著弟弟團團轉,根本沒發現我消失過。
我摸了摸布包,裡面鼓鼓囊囊地塞著一卷錢。
整整兩千五百塊,多出來的五百是給我的生活費。
進門的時候,媽媽正在家裡掃地。
她語氣輕鬆地通知我他們的決定:
「九月八號在李家村給你辦酒,你也見著人了,是個老實本分的,以後你跟著他就好好過日子……」
「我不去,我說了我要去念一中。」
媽媽又掛上了那副苦瓜臉,她瞧著我爸和爺爺不在,苦口婆心地勸我:
「喜妹,不是媽不想讓你念書,只是咱家裡就這個條件。」
「你也體諒體諒爸媽……」
我頂嘴:「弟弟的金鎖一個就值一萬塊,憑啥不能給我分一點出來當學費?」
媽媽臉色變了:
「那能一樣嗎?你弟弟是咱老王家的根,這金鎖必須得帶著。」
「你個女娃,又是姐姐,咋好意思跟你弟爭?」
我懶得再和她計較:「你們愛怎麼寵耀傑我不管,反正一中我是念定了,不用你們給我出學費!」
我說著就要回房間。
媽媽急了,上前拉住我:「你哪有學費,到時候還不是要花我們的!」
拉扯間,我的布兜嘶拉一聲——
鈔票紛紛揚揚,撒了一地。
媽媽愣了一下,然後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
「死丫頭,你哪來的錢?!你是不是偷了家裡的錢?!」
6
我無論怎麼解釋,哪怕家裡的錢都對上了,媽媽還是不肯信我。
她把錢搶得乾乾淨淨,爸爸回家之後,她添油加醋地告狀,說我偷錢。
爸爸把我吊在房樑上,用燒火的柴抽我。
他紅著眼睛,好像和我有大仇,恨不得我立馬去死。
「小賤種!老子當初就不應該生你!」
一下下,我身上青紫色的痕跡交錯,張牙舞爪,十分可怖。
姑奶奶氣瘋了,她拚命想阻止爸媽,但手掌一次次穿過他們的身體,徒勞無功。
我已經麻木。
到底為什麼這麼恨我?
就因為我想上學?
不。
因為我是個女孩。
所以從一出生,我就註定得不到某些東西。
我暈了過去。
7
再醒來時,姑奶奶不見了,坐在我旁邊的是隔壁嬸子。
論輩分,我該叫她一聲二大娘。
聽說我爸打我的動靜太大,驚動了二大娘,如果不是她,我可能真的要被活活打死。
她從家裡給我拿了瓶紅花油,一邊揉一邊唉聲嘆氣地勸我:
「你個女娃娃,怎麼這麼倔呢?」
「你爸媽不叫你去念書,就不去了嘛。」
「念個初中也不錯了,我那會兒都沒書讀哩。反正最後嫁了人都是一樣的過日子。」
「都一樣的。」
我含著淚問她:「大娘,你不後悔嗎?」
後悔圍在鍋灶邊上庸庸碌碌過一生嗎?
二大娘沒聽懂,她對我的倔強很失望,搖搖頭走了。
我被關在了屋裡,門外上了兩把鐵鎖。
擺酒的日子越來越近,我在屋裡能聽見外頭敲敲打打的聲音,但沒人問過我。
偶爾,弟弟吸著鼻涕從門縫裡看我,遞給我幾塊糖:「姐,你就認個錯咋啦?」
他什麼都不懂,他得到一切那麼輕鬆,那麼理所當然。
他當然不會懂。
我沒有放棄。
我拿著鉛筆盒,趁著白天爸媽去干農活的時候,一點點敲彎窗戶上的欄杆。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我只知道我不想留在這裡。
我想走出去,走得遠遠的,像姑奶奶一樣。
姑奶奶消失了好幾天。
我不知道她去做了什麼。
八月底的一個深夜,我再見到姑奶奶的時候,她的身影似乎淡了很多。
仇景安跟在姑奶奶身後,背著一個大書包。
他蹲在我窗戶底下沖我招手:「喜妹,我爺爺都知道了,他叫我來接你上學,咱們現在就走!」
姑奶奶穿過牆壁,得意洋洋地沖我眨眼,清脆的聲音一下下砸在我的心底:「喜妹,快跑!」
仇景安砸碎了玻璃,我從欄杆里往外爬。
碎玻璃割的我全身都是小傷口,但我不管不顧。
爬出了窗戶,仇景安帶著我一路狂奔。
砸玻璃的聲音驚動了爸媽和周圍的鄰居,他們舉著手電筒在後面邊追邊罵。
我在田埂上奔跑,黃泥巴沾滿了我的腳底,像是要把我緊緊粘在這片土地上。
可耳邊呼嘯的晚風托舉著我,讓我的腳步卻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像是初次展開羽翼的鳥兒,即將遨遊天際。
我們上了仇景安開來的摩托。
油門的轟鳴聲里,我的尖叫聲里,身後追來的人身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8
仇景安是姑奶奶找來的。
本來只有我能看見她,為了幫我,姑奶奶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仇爺爺知道了我被關的這件事。
只是這畢竟是我家的私事,仇爺爺不好直接管,所以乾脆派了仇景安帶我逃跑。
「我爺爺說,這叫兵不厭詐!」
「喜妹,一會你怎麼說都記住了吧?」
我緊張地點了點頭。
面前是市一中校長辦公室門,我是來求助的。
出乎意料的是,我的求助很快被接受了。
一中校長是個和我媽年紀差不多大的阿姨,她聽了我的遭遇後半晌無言。
過了好一會,她才摸著我的腦袋嚴肅道:
「王喜妹,我可以做主免了你的學雜費,但你要保證高一結束之前,期末考考進年級前五十,能不能做到?」
我的眼眶濕熱,淚水模糊了雙眼:「能!我保證!」
校長笑了,拉著我去洗手間把身上的泥巴洗乾淨,又給我買了新衣裳和文具,安排好了宿舍。
那一晚,我第一次睡了個好覺。
我逃跑後,家裡瘋了一樣找我,王家村到處都在傳我像姑奶奶一樣,跟野男人跑了。
仇爺爺聽說後氣不過報了警,說自己好心用來資助的錢,被我爸媽拿走不還。
聽說警察去調解的時候,我爸氣得砸了家裡的水缸。
我和家裡斷了聯繫,這些事情都是仇景安偶爾放假回家打聽到,再轉述給我的。
但它們已經不能影響我半分,畢竟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珍貴。
高中學習的內容難了很多,每位同學都很優秀。
我廢寢忘食地學,生怕考不進年級前五十。
宿舍十點熄燈,我就去操場的路燈下面看書;
晨跑我總是比別人早起一個小時,在操場上邊跑邊學;
就連吃飯的時間,我也會拿著小冊子背單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