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誠實都要講良心。
很客套很官方的話術,不過從他嘴巴里說出來有些怪怪的。
更怪的是,他看見我以後,沉默了良久。
最後來了一句希望小朋友們珍惜對自己好的人。
在他上囚車回監獄的間隙,Ŧū́⁷我與他有一瞬間的接觸。
我湊到了他耳邊,輕輕說道:
「沈諾回來了。」
他淡淡地應了一句:「嗯。」
前世,沈諾也是在這一天回國的。
她的英語不是很好,去了美國以後沒有讀書。
只是在啃老而已。
後來她父親去世了,無老可啃了。
又嫁給了一個白人醫生。
在美國社會,這四個字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身份的象徵。
既受尊重,又有錢。
沈諾一開始也是那麼以為的,覺得自己可以過上富太太的生活了。
但事實並非如此。
那個醫生娶她,不是因為她有趣,她有才華,甚至不是因為她漂亮。
只是因為她是個亞洲女人而已。
用更通俗的話來說,就是黃熱病。
在這類人眼中,亞洲女性溫柔體貼順從性高, 可以滿足他們的支配慾。
這並不是什麼好事情,因為他們給所有亞洲女人Ţų₌都貼上了這個標籤。
他只知道自己有個亞洲老婆,卻連自己的亞洲老婆是哪個國家的、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
可替代性太高了。
沈諾並不願意犧牲自己滿足老白男變態的慾望。
白人醫生髮現現實和自己的想像相去甚遠, 大失所望。
便時常辱罵她。
他有時候會把放空了子彈的槍枝抵在沈諾的太陽穴上,然後按下扳機。
沈諾一開始還很害怕, 後來漸漸習慣了,反正槍里沒有子彈。
直到有一天,白人醫生將一顆子彈射在了距離她腦袋不到 3 釐米的地方。
虛虛實實, 沈諾徹底崩潰了。
這些事情, 是她發在社交媒體上,顧行止念給我聽的。
他以為,沈諾受的一切苦, 都源自溫家和顧家的聯姻。
始作俑者是我。
所以將那些可怕的事情, 盡數在我身上復現了一遍。
沈諾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我家破產的消息,買了機票回了國。
顧行止又像年少時那樣, 眼中有了光芒。
我麻木地對他說:「我成全你們。」
「我們去領離婚證吧。」
路上我們遇到了車禍,撞上了一輛油罐車。
開車的是我。
是我太傷心了犯了錯, 還是故意撞上去的?
又或者是那輛油罐車違了規?
老實說,我也有些記不清了。
我只記得閉眼之前, 顧行止仍舊在咒罵我。
罵我耽誤了他與沈諾的一生。
我不知道今生的他在監獄裡經歷了什麼。
才讓他對沈諾的歸來那般輕描淡寫。
也許是和媽媽一樣做了差不多的夢?
不過與我無關了。
回家的路上,那輛油罐車又出現在了視線前方。
「媽媽小心!」
女兒大喊道。
我胸有成竹地打著方向盤繞了過去。
「放心吧, 爸爸還在家裡等我們吃飯呢。」
11
後來,那些關於沈諾和顧行止的事情,都是我從老同學那裡聽來的。
顧行止出獄後,去找過沈諾。
沈諾被家暴多年,再看到曾經把她捧在手心裡的人時,怎會一點都不心動?
或許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金錢不重要。
兩個人在一起了一段時間。
不過朝夕相處沒有讓他們找回以前的激情。
只是讓他們看清楚了彼此。
沈諾還是不喜歡沒錢的生活。
但顧行止有案底在身,找不到高薪的好工作。
顧行止以為可以從沈諾身上獲得溫情。
但沈諾變得敏感易怒, 她不敢對白人醫生髮作, 卻敢對顧行止發作。
兩人相處了不到 3 個月, 便再度分道揚鑣了。
我著實沒有想到,他恨了我半輩子的感情, 原來只值三個月而已。
顧行止去看過倉庫,一個月 3000 塊錢工資。
後來倉庫的主人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條退役的警犬。
說是警犬吃得少又機靈,比雇顧行止划算多了。
他失業了, 又去當了建築工。
某年春節, 他被拖欠了工資, 當時他媽媽急著用錢買藥。
他一怒之下, 拿著刀去了包工頭辦公室, 又進了監獄。
這回他究竟什麼時候出來的,我是真不知道了。
同學們也都年齡大了, 要養小孩,照顧父母。
沒有太多的精力去關注他。
我也一樣。
女兒一天天長大,一天天變得優秀。
父母卻一天天老去, 白髮越來越多。
我既欣慰,又有壓力。
不過幸好,還有季宴禮陪我。
他同我一起看書,學著去應對青春期有了一點點叛逆的女兒。
他同我一起帶父母去醫院做檢查, 希望他們能長命百歲看到四世同堂那一天。
他確實如他所說,陪伴我的時間,比顧行止還要長。
長很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