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艷壓六宮,卻從未想過宮鬥爭寵,只想苟住貴妃位,將來給我配個好駙馬。
直到我八歲那年,被眾人推出去與敵國和親。
1
沒入宮前,母親家貧人丑,是被賣到宮裡當最下等的粗使丫鬟的。
她勤勤懇懇工作三年,終於從冷宮洒掃升職。
加入到光榮的冷宮倒馬桶行列。
全冷宮廁所,只她一人,不分晝夜班,有尿就倒。
我的父皇,一個三十多歲,虛到踩仙步的男人。
那天可能把酒喝到腦殼裡了,神悠鬼逛地進了冷宮。
被冷風一吹,尿意上頭。
大小太監忙著給他找廁所。
解決完膀胱問題,他的眼不知怎麼一抽,看到了蹲縮在牆角,嚇到瑟瑟發抖的母親。
是夜,月黑風高人朦朧。
醜女硬給他看成了貂蟬姐。
連有牆的房子都來不及找,當下讓太監背靠背圍成圈,他就把母親給那啥了。
2
舒服完,渣爹提褲走人。
該吃吃該喝喝,啥事都沒往心裡擱。
母親除了自認倒霉,還得繼續夜以繼日倒馬桶。
幾個月以後,事情不對了。
她的肚子開始變大了。
並且越來越大。
又過兩個月,她突然肚子疼,且越疼越重,止都止不住。
有血從她褲管流出來,滴到鞋襪上,殷紅一片。
她害怕又絕望,一個人躲到廁所旁的休息間。
直到一個女嬰血糊糊地流出來,才恍然明白髮生了什麼。
那個女嬰,就是我。
3
我一出生就發現事情很悲催。
因為我身體是嬰兒,腦子卻有三十歲。
頂兩個我媽那麼大。
「臥槽!」
這是我震驚後的第一Ṫű̂ₔ反應。
我媽的反應是,雙手一松,瞪著眼看我來了個自由落體,在乾草堆里摔成嘴啃泥。
這個傻女人,嚇得更傻了。
我玩命掙扎,總算把臉露出來,沒讓自己當場窒息。
從此,再也不敢輕易說話,兩眼瞅著她「嗷嗷」哭。
就是恨呀!
為什麼人類幼崽,不能一出生就會說話,會走路呢!
這是哪個王八蛋定的禁言禁行功能!
4
我媽愣了一會兒,大概是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甩甩頭,麻溜把我抱起來。
拿身上的破衣服一擦,就要把 neinei 往我嘴裡塞。
我滴個媽呀!
我當時就噦了。
真噦了,「哇哇」地吐。
使勁把頭往外別,死活不讓她得逞。
5
她塞了一會兒,鬧得滿頭大汗,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也沒拗過我。
實在沒法,拿舊衣服把我一包,趁著天黑人少,穿過冷宮後院,進了一個老嬤嬤的屋。
老嬤嬤看她抱個娃,當時就嚇蒙了。
我媽跪到她面前,哭得鼻涕眼淚齊淌,好多都滴到我身上。
總算把事情原委說清了。
老嬤嬤到底是見過世面的,知道我身份不凡,也不敢怠慢。
接下來就是,兩人合力,再次把 neinei 往我嘴裡塞。
6
人生多艱。
真的。
我一邊流淚,一邊咽著奶水。
心裡噁心得要吐,還得拚命吃,因為不吃這個,別的我都吃不了,肚子很餓。
餓到哭的那種餓。
我媽只要看到我哭,就麻利地把 neinei 塞我嘴裡。
熟練到還有空跟老嬤嬤嘮嗑:
「這娃一定是知道自己命不好,才會這麼可勁地哭。」
呵!
不餓的時候,誰哭了,啊,誰哭了?我就是被你們氣哭的!
老嬤嬤話不多,看著我直嘆氣。
日子一天一天過。
兩個月後,我果斷拒絕奶水,開始用沒長牙的牙床去啃硬成磚頭的餅。
這回她們都沒拗過我,只能想法把餅用開水泡軟。
我吃得歡快多了,也很少再哭。
六個月後,我已經長了四顆牙,在堅持不懈的運動下,也鍛鍊出手腳的靈活和力度。
可以一次爬十幾米遠。
並且開始悄摸摸「啊嗚」一些簡單的句子。
7
這可把我媽高興壞了。
她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倒完馬桶,抱著我逗,也「啊啊」地跟我說話。
老嬤嬤也很高興,時不時會給我們送來一些剩饅頭、舊衣服。
但她每次要走時,愁容都會爬上臉。
我知道她愁啥。
我是一個公主哦,正宗的皇家血脈,怎麼能一直住在廁所里?
但她又真的沒辦法,連說出去都不敢。
由於渣爹努力深耕,後宮嬪妃都要兩人擠一間屋,王子公主更是滿地爬。
為了爭寵、為了多分一些月銀和吃的,每個嬪妃都想盡辦法往父皇面前湊,混個臉熟。
湊不上去的,就給擠到前面的使絆子,弄死弄傷個把人,那都不叫事兒。
8
我倒是有些想法。
但我頭腦發達、四肢短胖,話還不能說清楚,不然會被當成怪物。
只能先忍為敬。
不過趁著母親不注意,我悄悄給老嬤嬤寫了張紙條:「等。」
她以為是母親寫的。
頓時高看了母親一眼,也皆盡所能幫她一起瞞著外面。
9
又三年,我三歲半了。
咱也不說是什麼機靈可愛萌噠噠的小妞了。
至少聰明懂事,已經能從宮裡弄來軟和的糕點。
還能從眾多別人不要的舊衣里,給我媽搭配一套像樣的宮裝。
按我的想法,這樣苟到結局,也沒啥問題。
但事出意外。
不知道誰的嘴開了縫,把我們的事捅了出去。
渣爹不想認。
他一不缺兒女,二不缺宮妃。
如花似玉的美女,每年都成批從外面送進宮,哪個不新鮮,哪個不香?
為什麼要認一個倒馬桶的。
但他身邊的老太監,還有那些平時話賊多的言官不同意。
他們不允許皇家血脈外流。
於是齊心協力,查了渣爹的睡覺記錄,確定我的身份後。
開始對渣爹苦口婆心。
程度吧,我估摸著跟唐僧念經差不多。
終於把渣爹感化了,一拍桌子,憤然而起:「煩死了,你們說怎麼辦?」
「入宮,冊封。」
10
真封了。
最末等的淑女。
除了不用倒馬桶,其他跟原來一樣。
連住的地方都沒什麼變化,只是從廁所旁邊挪進冷宮裡。
就這,還有人看我們不順眼,上門來找麻煩。
咱就是說,不想宮斗都不行,因為活不下去了。
我開始上絕活。
整體造型,化妝美容,搞起來。
後宮這種地方吧,花草樹木多。
植物草本精華,不要錢,可著勁往母親大人的臉上、身上使。
還用燒鍋灰給她描過眉毛,純天然,很自然。
再搭一套,我用花汁給別人換來的、碧草青的衣服,往那兒一站,噯,小模樣就出來了。
清冷嫵媚並存,只要不說話,她就是仙女。
渣爹從後宮的胭脂堆里混完,一抬頭就看到了她。
驚為天人。
緊著步往這邊趕,想多看她一眼。
母親卻是遠遠瞥到他,身子微微一轉,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就進了冷宮。
渣爹急了,追進來找。
母親沒找著,找到了我。
我給他說了兩件事。
第二天,我母親晉了美人職。
11
第一,我會造美人。
這話渣爹都信。
我真是服了他個老六。
第二,讓那些討人厭的言官閉嘴。
他美得鼻涕泡都差點吹起來,連著聲問我:「你真能讓那幫老東西閉嘴。」
我回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我和母親搬到了鍾粹宮,順便把老嬤嬤也接進來,一起吃點好的。
我兌現承諾,當天就給母親化了個新妝。
晉了位,身邊能用的東西就多了,發揮的餘地也大,素有「中華變臉術」之稱的化妝技藝,得到了更大的發揮空間。
臉化好,頭髮盤起來,搞幾支素簪,再往身上搭一套合適的衣服。
母親看著銅鏡里的人,自個兒都不認識。
拽著我的小手手惶急地問:「這是我嗎?怎麼跟原來完全不一樣?」
要一樣,我還化什麼妝?
我拍她的手安撫,然後拉著她去見渣爹。
毫無意外,渣爹眼直了。
太監的眼力見倍兒棒,立馬滅了幾盞室內的燈。
朦朧燭光下,我的母親,如詩如畫,絕色蓋世。
我捏著她的手叮囑:「轉轉就走哈,千萬別留宿,吃到你這塊餅,以後就不香了。」
她彎腰,貼著我的耳朵小聲說:「放心,娘沒別的想法,努力給你找個好駙馬就行。」
誰稀罕。
我單身三十年,都沒愁過這事。
12
後宮人沒多,美人多了。
能讓渣爹天天變著花樣玩兒。
美人哪兒來的?
我變的。
這麼一變,母親籠絡了人心,大臣不用再趕著往宮裡送孩子。
齊聲夸渣爹好。
他一高興,又給母親提了位,直接封成妃。
我們的日子好過起來。
每天有熱乎飯吃,每個月有固定的銀子拿,每季有新衣服穿,每年還能得到一些意料之外的獎賞。
因為在我給全宮化妝美容的這三年里,光不選秀一條,就給渣爹節約了不少錢。
還為他分了朝政上的憂。
每天后宮的繽妃陪他飲酒作樂時,我就幫他看奏摺。
從學堂太傅到朝中大臣,沒一個不誇我聰明的。
畢竟才六歲半,還是一個女娃,就能拿筆定乾坤,讓他們著實驚喜。
最重要的,我是公主,早晚要出嫁,而我母后也沒娘家人。
我們不會搶皇位。
太放心了。
這種人不可著勁用,都對不起他們的老奸巨猾。
我笑而不語。
以後的事,誰說得准呢。
歷史上也不是沒有女帝。
13
母親扶搖直上。
我水漲船高。
時間匆匆又兩年。
後宮大部分的妃嬪,對我倆都還算友善。
美容養顏,化妝造型的事,她們不還得求著我們嘛!
渣爹不招新人,她們的機會也更多一些。
只有一個人,永遠是一張不高興臉。
這人是皇后。
她其實很年輕,大概二十歲左右,爹是一品軍侯職,哥哥們也都是大將軍,鎮守各方。
誰也不敢動她們家,包括渣爹。
我一開始沒想攻略她。
畢竟我母后對眼前的一切,滿足到不行。
每晚都要拉著我的手說:「就這樣吧,貴妃就能給你配個好駙馬了,你看中誰,跟娘說,娘一定想辦法辦到。」
大姐,我才八歲,能看中誰呀?
看上的那能叫愛情嗎?
再說了,你一路走來,都是我在做事,你在升職。
你能辦到個 dei 兒喲。
直到敵過太子,來我朝求親。
求娶的對象,就是八歲的我。
14
敵國,小如彈丸。
從前以海盜打劫為生。
劫得多了,竟然形成氣候,給自己立了個國名。
太子長得那叫一個寒磣,信札里寫的二十四,看上去像四十二。
用鼻孔看人,眼睛朝天。
在大殿上恣意妄為,大著舌頭嘲笑我朝武將是烏龜,見到他們只會縮頭。
我渣爹連唧都不敢唧一聲。
滿朝文武說話的倒是挺多。
大部分在夸敵國太子英武,少部分在跟大部分吵架,說我朝男子才英武。
我隔著珠簾,看了眼那位不足一米六的太子,感覺「英武」受到了莫大委屈。
吵鬧聲在敵國太子的乾咳聲中停下。
他滿意地環視四周,「本太子此次前來,是要為我父皇求親,聽說大朝的十六歲公主聰慧機敏,就她吧。」
我掰著手指頭把渣爹的兒女們算一遍。
十六,正好是我。
大臣們反應也不慢:「胡鬧,你爹多大歲數了,我朝十六公主才剛滿八歲,他就不怕崩了老牙?」
敵國太子也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的眼珠就轉起來:「我朝有先例,凡和親公主,父去隨子。我很年輕。」
要不是宮女拉住,我都想衝出去抽他丫的。
什麼不要臉玩意兒。
大臣們也被雷得外焦里嫩,目瞪口呆。
渣爹覷著眼看了一圈,見沒人出聲,自己就哼唧一句:「和親是大事,容我朝商議後再定。」
隨侍太監立馬唱喏:「無事退朝。」
才轉入內殿,渣爹就急火火地找太監:「快,去慶妃那兒,小美人一定等急了。」
我:「……」
我收到一摞奏摺。
一半說,跟敵國開打,寧死不受此屈辱。
一半說,要為天下黎民考慮,戰爭勞民傷財,太不划算,能用一個小丫頭平息的事,就讓我去吧。
皇后她爹,白軍侯說得最多。
15
他一個武將,自己不防邊界,卻要把我推出去扛雷。
這裡面說沒陰謀都沒人信。
且不說這事能不能成,就敵國太子那架勢,真以為帶個人回去,他們就消停了?
我把支持我和親的奏摺都挑出來。
用桌布一抱,讓宮女抱著。
先回宮再說。
我得研究一下,怎麼把這群老黃瓜拍了。
剛一入宮門,直接給我整蒙了。
我母妃,那個過去事事聽我的,出門化妝穿衣都拿不定主意的女人。
此時一臉冷艷,連髮髻上的金釵都泛著冷光。
正提著裙擺準備出門。
她身後跟四個宮女,每人手裡抱著一個包袱。
什麼情況?不會是聽說我要去和親,想提前跑路吧?!
我還沒開口問,她先說話了。
「瑜兒,你可回來了,母妃正要去找皇后。」
「找她幹啥?」
母妃氣哼哼的:「我都聽說了,她爹帶頭讓你去和親,這幫老龜孫,自己沒本事,就拿我的小瑜兒去嫁老頭子,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16
我鼻頭頓時一酸。
過去都是我為別人出頭。
第一次,有人為我出頭。
我拽住她的衣袖,把她帶回去:「來,先同我講講,你打算怎麼做?」
母妃精神倍增,手一揮,讓宮女們出去。
還把門也關上。
然後開始拆她的包袱。
第一個,裡面是一套完整的化妝護膚品,兼化妝工具。
我親手做的。
母妃有理有據地分析:「我先用它,去收買皇后,讓她去勸她爹,撤回這次和親。
「女人嘛,都愛美,我瞧著皇后跟我也差不了幾歲,這法兒應該好用。」
她走到第二個包袱前:「如果用不了,還有這個。
「我聽別人說,皇后娘家都是收錢辦事,把這個送進白軍候府,他怎麼著也得網開一面吧。」
我往包里一看,心口頓時一抽一抽地疼。
二十個金元寶,整整齊齊碼在裡面。
我滴媽,她可真是下了血本。
我們辛苦攢了好幾年,都是從牙齒縫裡省出來的,她說給就給。
「牛!」
除了這個字,我形容不出母妃的大氣。
第三包:一本我手寫的隨筆。
母妃語重心長:「瑜兒呀,你這書里可是講了很多女人獨立自主的話,我真捨不得給她,但我們還是得從思想上改變她。
「只要她肯讓位,白家就狂不起來,那你和親的事,就不是他們說了算。」
我的母親,曾經在冷宮多年,膽小怕事,連懷孕生子都不懂的傻丫頭。
現在正在步步為營,琢磨幹掉皇后,替換白家。
她肯定想過做這件事有多難,如果失敗會死得有多慘。
但她還是要去做。
就為了,不讓我不去敵國和親。
17
我心頭滾燙。
眼睛也有些矇矓。
暗暗給自己立下目標:我們都要活著,要有體面有權勢地活著。
只有這樣,身邊的人才不會受苦,才會幹凈地享受生活。
母親已經走到第四個包袱前。
她神色凝重,吹彈可破的小臉上,此時掛著不合年齡的慎重與絕決。
「實在不行,只能用最後一個。」
包袱掀開的瞬間,我的眼就直了。
不敢置信地抬頭,「你這……」
冷汗冒了一身,我話都不敢往外說。
母親卻很淡定:「這個夠猛吧,用完,我帶你出宮去,不跟他們玩了。」
18
我三兩下把包袱收起。
又跑到門口朝外看了看,確認無人偷聽,才跑回來問母親:
「這事還有誰知道?」
她搖頭:「沒有了,宮女沒看見裡面裝的什麼,老嬤嬤還在補覺。」
「好,現在聽我說,這東西趕緊放回去,以後我不開口就不准拿出來。」
母親很乖地點頭:「好的。」
我緩一口氣,捋捋思路。
「白家現在還不能大動,不然敵國會更囂張。」
母親氣了:「那你怎麼辦?」
我壓壓手:「先聽我說,你前面說去找皇后這一步是對的。
「不過不是收買她,也不要把她弄死,而是讓她主動讓賢,把位置讓給你。」
母親當場呆住:「這怎麼可能?」
「會有辦法的。」
然後第二條,要找到可以替代白家的人。
白軍侯不但沒用,心眼還壞,有他在,我朝起不來新的將領。
沒有強將,就會一直被敵國欺負。
通過我天天看奏摺的經驗,我判斷白家極有可能是在以賊養賊,早就跟敵國串通好了。
「母妃還記得冷宮裡的蕭美人嗎?」
「記得呀,她是唯一一個在裡面住這麼久,還沒瘋的人。」
「你知道她的家世嗎?」
「聽說也是武將世家,父親哥哥弟弟都在軍中,但是後來叛國,全被削職流放了。」
呵,叛國哪有削職流放的,最輕也是殺頭,滅九族的更不在少數。
這裡面有鬼。
我決定去冷宮走一趟,見見蕭美人。
還剩最後一件事:「父皇身邊,我們得有靠譜的人,無論如何和親的事得先壓住,他一旦同意,就沒法改了,得穩住他,不能跟白家的人見面。」
「你看,我行嗎?」
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從屏風後傳來。
19
我和母親一個沒坐穩,差點從榻上摔下去。
老嬤嬤眼疾手快,先撈住我胳膊,硬是給我提留起來,放回原位。
「我認識阿福。」
阿福,宮裡的總管太監,也是渣爹的貼身太監。
當初極力支持要讓我認祖歸宗,給母親冊封的太監里,就有他的名字。
不過後來我們想跟他套近乎,他都沒理,油鹽不進的。
凡事皆以渣爹為主,我過分一點,他都要對我提出警告。
關鍵是,渣爹也聽他那一套。
我抬眼看老嬤嬤,從她的臉上,突然明白了點什麼。
冷宮告密的人,大概就在身邊吧。
我拉著老嬤嬤走開,悄聲問她:「嬤嬤跟他關係好嗎?咱們這事可是有危險性的,萬一……」
「小的時候,他穿我褲子長大的。」
老嬤嬤慢悠悠地道:「你回來之前,他剛來過,給我送了一屜子蒸糕。」
妥了。
前後的事我都明白了。
「那就麻煩嬤嬤去一趟。」我笑著輕輕扯她的衣袖。
她扁扁嘴,揉了一把我的頭髮:「我可不吃撒嬌這一套。」
「好,嬤嬤愛吃甜糕,我下次給你蒸,無糖的。」
她氣哼哼地走了。
20
皇后那兒確實是個難題。
主要是那人看上去無欲無求,既不過分取悅渣爹,也不宮斗。
她甚至都沒有孩子。
能穩住後位,全憑娘家背景雄厚。
跟母親討論了一個多時辰,還是決定用我的筆記開道。
定了策略。
但會走到哪一步,皇后上不上道,仍是個謎。
母親把筆記往懷裡一揣:「放心交給我吧,這幾年在宮裡,母妃也不是光吃白飯的。」
我看著她發笑:「那你說說還吃了什麼。」
「黑心的小湯圓。」
她捏起蘭花指,拖著尾音給我一個甜甜的笑,便開門往外走。
我把她留下的東西,全部收拾妥當。
尤其是第四包,是不能給任何人看到的。
藏好一切,我換了身衣服,趁著夜色剛下,帶了隨身的小宮女,往冷宮去。
21
冷宮我熟。
這地方的每個角落我都溜達過。
以前蕭美人見我,還會幫我綁綁散掉的頭髮,擦一把臉上的灰。
沒打燈,摸黑走到她住的那個屋。
屋裡也沒燈,黑漆漆一片。
連聲音都沒有。
小宮女害怕地貼緊我:「公主,裡面是不是沒人呀,要不咱們回去吧。」
「好,你去宮門口等我吧。」
她轉身就跑。
跑了兩步又怯怯地退回來:「你不走呀?」
「我有事呀。」
「那、我給你守著門吧。」
我看了看她,真誠地問:「你不怕白軍侯怪罪你嗎?」
小宮女「撲通」一聲就給我跪了,頭往地上磕得「咚咚」響。
「公主饒命,我哥哥在他手下當兵,前幾天捎信來,叫我監視公主,可是我都不敢,我一個字都沒往外說。」
我冷眼瞅著她:「那你不怕他弄死你哥哥?」
「我怕呀,可是監視你我也怕呀。」
「監視我怕什麼?我只是一小孩兒。」
宮女撐不住,整個人哆嗦起來:「我、我見過公主殺雞,一刀就把頭剁掉了。」
哦,專門剁給她看的。
殺雞儆猴。
還好猴沒傻透。
我叫她起來:「去給白軍侯傳信吧,就說我來冷宮找蕭美人了。」
宮女不敢動。
我做了個剁雞頭的動作:「再不去,我可拿刀了。」
她站起來就往外跑。
她跑出宮門,我身後的屋內,也亮起了燈。
22
蕭美人依在一張磨光顏色的舊榻上,腿上搭一條半新乾淨的錦被。
「瑜兒就不害怕?」
「怕啥?」
「那小丫頭可真的會去說哦!」
「說就說唄,白軍候又不會信。」
她看著我笑:「為什麼?」
「因為是我讓她去說的呀,哪個笨蛋會相信,事主本人指示細作去告密。」
蕭美人伸出纖指,輕輕捏了一下我的臉:「就你機靈。」
我偎到她身邊:「這還不都是跟蕭姨學的。」
「我可沒教你。」話是這麼說,但她笑得很開心。
「聽說皇上要讓你去跟敵國和親,你怎麼還有空往我這兒跑?」
她開了場,我也不繞彎子了:「我是來求蕭姨幫忙的。」
「我能幫什麼?」
「幫我說說你的家史唄,最詳細的,具體到每個人……」
我話沒說完,蕭美人的臉色就變了。
「不要跟我提這事,你走吧,我幫不了你。」
23
這是我沒想到的。
提都不讓提,跟家裡是有多大仇?
想來想去,女孩子跟家裡有仇,大概也就兩種原因。
一是不讓上學,二是讓她嫁了不想嫁的人。
第一肯定不是,蕭美人學問還是有的。
那就是第二種。
我懷著三十歲的心情,覥著八歲的小臉,重新偎到蕭美人身邊。
拽住她的衣角,左右晃了晃:「蕭姨,你想出宮嗎?」
她的表情立刻一僵。
繼而冷笑:「進到這裡,哪還有出去的一天。」
「有的,只要有我在,我肯定讓你出去,而且不會等太久。」
她的眼裡一下子就起了亮光,在燈火下熠熠生輝。
蕭美人很快拿手指抹了一把眼角,又笑起來,聲音「嗡嗡」的:「你就會哄我開心。」
「不是哄你的。」
我肅起臉,眼睛看著她眼睛。
「我不但會送你出去,還要把你到你想去的地方。到時候你要留在京城,我就給你買院子,請丫鬟;你要外出遊歷,我就給你請保鏢,一路護送。」
她總算又笑了起來。
把我摟進懷裡,手自然地放到我的頭髮上:「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有這話,蕭姨就知足了。」
「我一定能辦到的,蕭姨,你相信我。」
我是真心想送她出去,越聊得多,越想送她走。
她也終於敞開心扉,說了她家裡的事。
24
世代忠良。
從開朝至今,光將軍就出了百位。
蕭家男兒從未在家終老,全是戰死沙場。
到渣爹這一代,突然文也不搞,武也不弄,專注於風月,到處征美女。
白家出了個白皇后,年少時,清純如蓮花,一下子就把渣爹俘虜了。
白家也跟著升天。
蕭家的女兒沒一個願意進宮的。
奈何渣爹天天催要,蕭家忠良,不能抗命,最後就把蕭美人送了進來。
蕭美人不願意服侍,動不動甩臉ƭü⁴子。
渣爹一怒之下,把她趕進冷宮,蕭家從上到下也全部削職。
聽完,我還有點小失望:「你不是因為在外有相好,才不想入宮的呀?」
她一下就捂住我的嘴。
緊張地朝外看了看,又等一會,才鬆開:「這話可不能亂說,我連皇上都不伺候,會瞧得上那些男人?」
「那蕭姨出宮想幹什麼?」
「戰場,殺敵。」
她的眼圈紅紅的:「最疼我的哥哥,就是死在島國人的手裡,我要為他報仇。」
血性兒女。
是我格局太小了。
在她那兒得知,蕭家人大部分人都還活著。
只是現在都被白家壓住,只准幹活,不准說話。
再加上渣爹也不聽他們說,所以蕭家一直沒被再啟用。
除了這些,我還在蕭美人這兒得知一個秘密。
關於白皇后的秘密。
25
從冷宮出來,我急步回宮。
半路上,小宮女回來了。
戰戰兢兢,都不太敢看我。
我暫時也沒空跟她計較,只問了句:「傳到了?」
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