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京言雙腿廢了。
一夜之間,天之驕子跌落泥潭。
喜歡他多年的我乘虛而入。
他自嘲:「你圖我,可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我盯著他的腿,滿不在乎:「廢的是腿,又不是生育功能。」
夜晚,一向克己復禮的祈京言將我拉坐在他腿上。
輕聲問:「聽說你騎術很好?」
我瘋狂搖頭否認:「不……我腰疼。」
1
祁京言雙腿廢了。
女友跑了,兄弟背叛,私生子弟弟上位。
一夜之間,天之驕子跌落泥潭,眾叛親離。
捧著花走到病房門口時,我停下了腳步。
祁京言坐在病床上,背對著我。
清瘦的身軀微動。
他伸手想從一旁的桌子上拿水。
不知是夠不著還是不小心。
杯子落地。
摔得四分五裂。
在寂靜的病房顯得尤為尖銳刺耳。
祁京言垂著頭,手指蜷縮。
將被子攥得緊皺。
昔日矜傲的他此刻渾身散發著頹喪和陰鬱的氣息。
在白色的病房裡,猶如一頭孤獨的困獸。
看得我眼眶發酸。
壓下內心的情緒,我敲了敲房門。
祁京言側過頭。
抬眸對視的瞬間,他蒼白的面龐和瞳孔里的薄紅讓我的心臟刺痛。
見到我,祁京言眼裡浮現詫異。
還有其他我看不清的情緒,轉瞬即逝。
他先我開口,聲音干啞:「你怎麼來了?」
我抱著花大步向前。
笑得乖劣:「來看你笑話啊。」
「眾星捧月的祈少現在無人問津。」
「當初有兩個人在我面前說遇見此生摯愛,不離不棄。」
我輕笑:「也不過如此嘛。」
我的話里挖苦不斷。
句句誅心。
祈京言聞言,沒有發火,沒有情緒。
他沉默地聽著我喋喋不休的嘲諷。
看著我叫來護士,把地上的碎片打掃乾淨。
看著我自顧自地把花瓶里已經枯萎的花扔進垃圾桶。
將無人照料的花瓶洗凈,加水。
插入鮮花。
我打量了下病房:「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你怎麼這麼慘。」
祁京言難得開口回我:「現在是午飯時間。」
言外之意,照看的人休息去了。
那又如何。
大少爺連個輪守的人都沒有。
忙完的我拉了把椅子坐下與他對望。
他眼裡的紅已經退散。
我盯著他,從頭髮絲到他的腿。
可能是我落在他腿上的視線太久。
祁京言主動說:「廢掉了,醫生說以後只能坐輪椅活動。」
聲音平靜,沒有任何起伏。
不知用了多少日夜才接受了自己的現狀。
才能如此平靜自然地說出來。
我一直低垂的眼抬起。
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無聲地,撲簌簌下落。
一直佯裝輕快刻薄的面具終究還是掉落。
祁京言目光輕晃,緊抿的唇微動。
輕聲說:「哭什麼,我還沒死。」
我撲到他身上,將他抱住。
哭聲不再壓抑。
祁京言沒有推開我,雙手垂落在一旁緊握成拳。
五年前我出國時,他第一次擁抱了我。
是離別,也是施捨。
那時他的胸膛寬厚且溫暖。
此刻我抱著的他形銷骨立。
硌人。
也冷。
2
「祁京言,和我結婚吧。」
從洗手間抹乾凈眼淚出來。
我開口的話題十分跳躍。
祁京言原本看著窗外的視線忽地望向我。
我繼續說:
「你現在已經是家族棄子了。」
「他們都恨不得你在泥潭裡永遠爬不起來。」
「你應該知道的吧,外面的人都在笑你一無所有。」
「笑你繼承人位置被私生子弟弟頂替,笑你母親留給你的金銀珠寶被你父親的情人鳩占鵲巢,笑你選的不愛慕虛榮的女友離你而去。」
「聽說唐萱和與你稱兄道弟的秦望北訂婚了,不過一個月……」
「怎麼了?生氣啊?」
我的話令祁京言眼裡的冷意凝成冰。
我故意的。
就是要將他的傷疤撕開。
「祁京言,我來當你的底牌。」
「和我聯姻,你才能保住自己。」
我看著他的眼睛,勢在必得。
他會答應的。
我是他現下最好最正確的選擇。
祁京言閉了閉眼,將眼裡的冰冷沉沒。
漆黑的眼眸靜如深潭。
他問我:「你想要什麼?」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得他移開了視線。
他知道的,我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你不知道嗎?」
「我一直都圖你這個人啊。」
祁京言驀地短促一笑。
自嘲道:「你圖我,可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你在做虧本生意。」
我盯著他的雙腿中間。
直言:「廢的是腿,又不是生育功能。」
一向清冷守禮的祁京言目光震盪。
被語出驚人的我弄得一時啞然無話。
蒼白的膚色難得有了一點紅。
祁京言不動聲色地扯過一旁的被子,蓋住自己的下半身。
擋住了我的視線。
這反應讓我忍不住進一步調戲他。
我狀似思考了會,說:「要不……我驗驗?」
祈京言語氣微惱:「溫織笑!」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
一點也不為自己的發言感到臉紅。
「祁京言,現在只有我能讓你逆風翻盤。」
「你考慮好了嗎?」
祁京言抬眸靜靜地凝視著我。
久久沉默。
兩個月前,祁京言意外出了車禍。
救回來了一條命,但雙腿廢了。
以後只能在輪椅度日。
祁京言是什麼人?是海城首富原配之子。
出身好,長得好,腦子更好。
是上流圈子裡年輕一輩的佼佼者。
是矜貴無比的祁少。
前途無限,鋒芒畢露。
可是一場車禍讓他這個天之驕子跌入泥潭。
祁京言雙腿殘廢的消息一出,風向大轉。
家裡的私生子弟弟被扶正,接替了他在集團里的位置。
多年相愛的女友也背棄了他。
果斷分手。
不到一個月就和別人訂婚。
昔日稱兄道弟的朋友落井下石。
一夜之間,祁京言眾叛親離。
所有人都在看他笑話。
聽到消息的我連夜從國外趕回來。
第一時間跑來見他。
我向他提出聯姻,是買賣,也是我的私心。
有我的家族為他加碼,他那些利益至上見風使舵的親友會有所顧忌。
他繼承人的身份才能守住。
3
漫長的沉默後。
祁京言淡聲道:「即便我對你沒感情,你也要用婚姻和我交易嗎?」
我笑得從容且堅定:「對。」
感情嘛,培養就好了。
祈京言是個好男人。
就算廢了腿我也不介意。
因為,我很喜歡他。
喜歡到難以自拔。
真的遇到讓你身心靈魂都振動的那個人,你就會明白,愛意是不受你控制的。
我喜歡祁京言在圈子裡不是什麼秘密。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祁京言也知道。
我和他青梅竹馬,門當戶對。
只是,青梅竹馬抵不過天降。
當初在他選擇接受唐萱的那一刻,我就從他的世界消失了。
我不怪他,也不恨他。
過去的他一直都與我保持距離,從來沒有給我希望。
單戀者不能要求對方給予,也沒有埋怨的資格。
離開的這五年我以為自己可以放下。
但見到祁京言的那一刻我明白,我放不下。
年少遇見太過驚艷的人,終生都難以忘懷。
「好,交易生效。」
祁京言伸出手,是合作的意思。
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樣,生得很好看。
但這個動作讓我覺得疏離,很礙眼。
我伸出手,在他平淡的目光中將握手轉為十指相扣。
緊握不放。
沖他笑著說:「蓋章。」
4
我準備和祈京言結婚的消息傳了出去。
他身邊環伺的豺狼虎豹都安分了下去。
這幾天我都往醫院跑。
每次來都帶著鮮花。
今天帶的是一束向日葵。
祁京言靠坐在病床上,對著電腦辦公。
修長的手指在黑色的按鍵上敲打移動。
臉色沉靜。
插好花的我盯著他看。
他對我的目光感到不自在。
皺眉說:「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著我看?」
我一臉無辜:「不能,我控制不住。」
「要不,你給我親一口我就不看了。」
祁京言斜睨了我一眼。
將我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他抿唇不語。
決定忽視我的視線。
我不掩失望地嘆氣。
鍵盤的敲打聲在安靜的房間異常清晰。
我知道,他在爭分奪秒地奪回自己的東西。
就是腿廢了,祈京言也沒有被壓垮。
祁京言穿著藍色的病服,衣服空蕩。
這段時間他瘦了很多。
五官輪廓更為鋒利深刻。
領口處的鎖骨突出,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鎖骨中間那顆黑色的痣在異常白皙的皮膚上尤為醒目。
吸引著我的視線。
我正看得入神時。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將領口的扣子一顆顆扣上。
我鬱悶地看向他。
倒也不必如此防我。
我還不至於在醫院獸性大發把他吃了。
雖然我垂涎他很多年了。
我輕哼,「你現在扣上不給看,結婚了還不是得被我扒開。」
祈京言指尖頓住。
他看著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呼出。
「溫織笑,你在國外這幾年到底學了些什麼?」
以前的我,是有些嬌縱的。
家裡親哥堂哥加起來就有九個,我還是年輕一輩里唯一的女孩。
一直都是被看護得嚴嚴實實,也被寵得有些脾氣。
但我在祈京言面前是很容易臉紅的。
是很乖的。
和現在很不一樣。
「學了很多,你想知道我把課程表發給你看。」
我玩文字遊戲,逗祈京言。
他看了我一眼,不搭理我。
將目光和心思落在電腦螢幕上。
我切了點水果,遞給祈京言。
他吃了幾口就沒吃了。
把筆記本電腦合上,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
我自告奮勇:「我幫你揉揉。」
伸出去的手被祈京言一把抓住。
他看著我,臉色沉凝。
我問他:「怎麼了?」
他有些突兀道:「你去樓下幫我買杯飲料吧。」
「什麼飲料?」
「……咖啡。」
我略感詫異:「咖啡?」
他從來都不愛喝咖啡的。
他只喜歡喝茶。
面對我的疑惑,祁京言肯定道:「對,咖啡。」
我沒多想。
五年不見,習慣有所變化也是人之常情。
我起身出了病房。
一路往下。
剛出了電梯的我猛然剎住腳步。
忘記帶手機了。
無奈原路返回。
回來時,我瞧見祁京言病床上的床簾拉上了。
心裡一緊。
怕出什麼事,大腦全是焦急擔憂。
急匆匆快跑進去。
一把拉開床簾。
眼前的一幕令我僵住。
瞳孔驟縮,大腦一瞬空白。
做不出反應的我呆站著。
洗手間裡傳出馬桶抽水的聲音。
我的視線落在祁京言的手上。
那雙修長的手一手扶著私物,一手拿著濕紙巾在擦拭。
在我闖進來的那刻,靜止不動。
祁京言閉上眼,在壓抑情緒。
他喉嚨滾了滾,輕斥說:「出去。」
語氣克制又隱藏怒意。
我如夢初醒,慌亂無措地轉身走出去。
背過身時大腦思緒混亂。
短暫的羞澀後,內心更多的是憂慮。
憂慮我的撞見會不會傷到祈京言的自尊心。
會不會讓他感到難堪。
我自責自己的魯莽。
思考著說點什麼安慰。
緩和氣氛,輕鬆一點。
糾結後說出口的是:「那個……很大。」
病房陷入死寂。
在我尷尬懊惱地拍了拍自己嘴巴的時候。
祁京言的聲音透過床簾冷冷傳出。
「怎麼,你還看過其他人的,才能對比得出來?」
我蒙了一瞬。
其他人?
冤枉啊。
我連忙替自己辯解,「我沒有!」
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
這方面的概念多少是有點的。
轉過身衝著裡面的祁京言說:「我只看過你一個人的!」
病房再次陷入沉默。
我覺得這走向有點奇怪。
幹嘛要和祁京言爭論這個。
「溫小姐?」
洗手間出來的護工打破了這一室沉默和尷尬。
等床簾拉開,祁京言已穿戴整齊。
他輕飄飄地瞥了我一眼。
我不太好意思看他。
快步走到床頭櫃拿回手機。
丟下一句:「我去給你買咖啡。」
就匆匆而逃。
5
祁京言出院前一天,我在醫院看見了唐萱。
她和我擦肩而過時,過了幾秒我才反應過來。
她好像沒有看見我,又或是沒有認出我。
我的情緒一下子被拉回到五年前。
祁京言大了我三歲。
高考時我想考他讀的大學。
就在我和他分享志願的第三天,祁京言官宣了唐萱的存在。
我的心情因為唐萱的出現低落了下來。
思緒回籠,進祁京言病房時,我還是裝得若無其事。
病房裡多了一籃水果。
我隨口問:「誰來了?」
祁京言淡淡道:「以前的下屬,不相干的人。」
我聽言暗暗皺眉。
祁京言騙我。
水果是唐萱送的,他卻說是下屬。
氣不過,我走上前悶悶說:「祁京言。」
「嗯?」
他頭也沒抬,眼睛盯著手機。
「我們都打算結婚了,我親你一口不過分吧?」
「什麼?」
祁京言抬頭時,我吻了他的臉。
沖嘴去的,他躲閃得快,只親到臉了。
祁京言氣紅了臉,「溫織笑,這裡是醫院。」
我笑得無賴。
「又沒人看見,看見了又怎樣,我只是親我的未婚夫。」
「光明正大。」
……
祁京言出院後沒有回祁家。
而是住在他母親名下過戶給他的江邊別墅。
在他住進來之前別墅重新裝修改造了一番。
便於他使用輪椅活動。
白天我會來看他。
傍晚就回去。
雖然我很想貼身照顧他,但不說祁京言不同意,我那些哥哥更加不同意。
大哥警告我:「八點沒回家,我親自去接你。」
我訕笑:「哥你那麼忙,就不必費心思管我啦,我會回家的。」
大哥溫笑:「沒事,我忙,其他人總有不忙的。」
當著他的面我乖笑:「哥哥真好。」
轉過身的我欲哭無淚。
哥哥太多也是一種煩惱。
祁京言住的別墅離我家四十五分鐘的車程。
我早已考了駕照,可以自己開車。
別墅里的傭人都認識我。
我來去自如。
這段時間,我最大的愛好就算一邊打趣和撩撥祁京言。
一邊每天都會推著他去庭院溜達。
不過,每天雷打不動過去的我有兩天沒去了。
兩天前,在祁京言家裡我和閨蜜打視頻。
閨蜜痛心疾首:「溫織笑你戀愛腦啊!」
「他腿廢了你都不離不棄,你牛。」
我笑著說:「可我就是很喜歡祁京言啊。」
「我有錢,養他照顧他也綽綽有餘。」
閨蜜:「不是,你真想和他結婚啊。」
「那你們婚後夫妻生活怎麼調節啊?」
閨蜜之間說話向來口無遮攔,隨心所欲。
我隨口說:「沒事,這有什麼難的。」
「首先他身體條件特別好,我看過了。」
「其次,我從小騎術就很好。」
閨蜜被我的發言給震住了。
「溫織笑你現在說這種話都不臉紅了。」
我肆無忌憚地和閨蜜嘮嗑著,直到手機快沒電才說再見。
掛了視頻的我無意間回頭傻眼了。
原本在屋內的祁京言出現在庭院裡。
想來,我剛才和閨蜜的狂言浪語他都聽到了。
推著祁京言的林秘書尷尬地扶了扶眼鏡。
對著我含笑不語。
祁京言的目光看得我視線飄忽。
我面紅耳赤,轉身跑了。
6
今天來的時候我碰見祁京言的左膀右臂,林秘書。
他是個其貌不揚但氣質十分溫潤的男性。
見我時,他同我微笑打招呼。
我點點頭就往樓上走。
「溫小姐。」
已經走到三米外的林秘書忽然叫住我。
我投去疑問的目光。
林秘書提醒道:「先生他今天情緒很不好,你要不晚點再上去找他。」
我聽言愣了下。
隨後說:「我知道了。」
林秘書轉身離去,我抬頭望向二樓若有所思。
猶疑了幾秒還是走上二樓。
祁京言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書房辦公。
我放輕了腳步,慢慢走近。
走到書房門口時,我腳步頓住。
祁京言坐在輪椅上背對著我。
他面向窗戶,窗外是陰沉沉的天。
屋內沒有開燈,光線有些暗沉。
將他冷寂的背影定格成一副黑白畫報。
我莫名感到鬱氣和壓抑。
正想開口喚他,卻在看見祁京言動作時哽在喉嚨。
噎也我嗓子發乾。
發痛。
祁京言雙手撐在輪椅上,嘗試著想站起來。
雙腿無力,最終還是跌坐回去。
他反覆嘗試。
一次次地失敗了。
我看著他坐在輪椅上彎下脊樑低垂著頭。
發出了笑聲。
外面閃電劈落,悶雷乍響。
將祁京言的笑聲吞沒。
卻沒能吞去他痛苦壓抑的厄運。
我站在門口,淚流滿面。
怕他發現,只能捂著嘴背過身。
倚靠在冷白的牆壁上壓抑著哭聲。
7
直到輪椅轉動的聲音傳來,我連忙躲到不遠處的客房裡。
祁京言從書房出來,進了自己的臥室。
緊接著,浴室里傳出水聲。
我小心翼翼地走出客房。
鬼使神差地,走進了祁京言的書房。
書房裡的情況有些狼藉。
地板上不僅有散落的文件,還有被砸碎了的杯子。
可見當事人的情緒很狂躁和憤怒。
我的視線落在書房掃了一圈。
瞥到書桌上一抹突兀的紅色時,目光頓了頓。
那是一張喜帖。
唐萱和秦望北的訂婚請帖。
祁京言的電腦沒關,螢幕停留在一個對話框上。
【你再好,也掩蓋不了已經殘疾的事實,你配不上她。】
幾乎一瞬間,我就明白了。
唐萱的訂婚宴就在今天。
秦望北還發信息嘲諷他,殘忍地揭開他的傷疤。
8
祁京言乘坐電梯出現在一樓時,我剛打完電話。
坐在沙發上朝他揮著手。
他穿著燕麥色的家居服,腿上蓋著灰色的薄毯。
面色清冷如常。
半點不見剛才書房裡的失態和瘋癲。
「祁京言,你手怎麼了?」
我握住祁京言的左手,他的尾指有一處口子。
應該是剛才在書房裡失態不小心弄傷的。
他從我手裡將手抽回,淡淡道:「沒事。」
我心疼得不行。
但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我去給你拿醫藥箱。」
「不用。」
我半威脅半揶揄地說:「你想我用口水幫你消毒嘛?」
祁京言倏地抬眸。
在對上我期待的眼神時表情有些無可奈何。
妥協道:「你去拿醫藥箱。」
我笑了一下。
我發現了,只有我厚臉皮撩他,祁京言就很好說話。
這幾天天氣預報一直提示有颱風降臨。
早上天氣還好。
我來的時候是陰天。
到了這會已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風也越來越來。
祁京言望著外面的天,開口趕我:「你早點回去吧。」
他話剛說完,暴雨傾瀉。
外面的樹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
我隱藏著內心的歡喜,有些為難說:「今天可能走不了。」
祁京言不為所動,他說:「我叫司機開車送你回去。」
我指責他:「這種天氣你讓我走就算了,還壓榨員工。」
「司機的命也是命啊。」
「再說了,我是你未婚妻,在你家住一晚怎麼了。」
我的聲音在祁京言黑沉的目光中小了下去。
我和他無聲對峙了幾秒後,大聲說:「祁京言,我不想走!」
祁京言沉默了一會,無奈嘆氣,「留下可以,你家那邊你怎麼交代?」
怎麼交代,當然是打電話老實報告。
言語著重突出颱風天出行的危險性。
再三強調祁京言是個正人君子。
電話里,大哥聽完冷笑一聲。
「你今天的算盤打得不錯啊。」
「你以為我擔心祁京言嗎?」
「我是擔心你對他亂來。」
我:「……」
真不愧是我親哥。
9
我承認我有色心。
所以我穿了許京言的睡衣。
他的衣服我穿上去到大腿中上。
我露著一雙大白腿在他眼前晃,他瞥了一眼後就移開了目光。
轉身回了自己臥室。
我跟著他,他在門口擋住了我的腳步。
我笑著說:「你洗澡嗎?要不要我幫你?」
祁京言冷聲拒絕:「不用。」
「你不用害羞,反正我們早晚要坦誠相見的。」
「再說,我又不是沒有看過你的。」
祁京言耳尖紅了,他面露溫色:「溫織笑!」
我應聲:「我在呢。」
我適可而止,不招惹他了。
「我在你房間等你,你有事叫我。」
「你洗完我就走。」
我是真的擔心他。
雖然房間改造過方便他活動,可我還是不放心。
祁京言轉過輪椅,沒再拒絕。
看著他進了浴室,關門落鎖。
一時我無語又好笑。
我逗他,隔著浴室門悠悠道:「真的不用我幫你洗嗎?」
回答我的是浴室里的水聲。
我在外面笑了好一會。
笑著笑著,斂去了笑容。
我打量著臥室的環境,想到書房那一幕。
心很沉悶。
祁京言在人前一直表現得強大,平靜。
人後的他,在黑暗裡一遍遍地撕裂自己,又重塑自己。
我希望他開心。
但我沒法當著他的面說出口。
太強人所難了。
突然間,祁京言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震動起來。
我走了過去。
在看清來電名字的剎那心口一窒。
是唐萱的電話。
我想接通電話把她痛罵一頓。
想罵她忘恩負義。
我記得她家境不好,是祁京言給她錢讓她上學過好日子的。
罵她要嫁給別人了還給前任打電話。
藕斷絲連。
指尖觸及螢幕時,我又縮了回去。
我私自接祁京言的電話,他會不會生氣。
唐萱,她是唯一讓我產生過嫉妒心的人。
明明我和祁京言是青梅竹馬,可還是沒能讓他喜歡我。
祁京言的媽媽和我的媽媽是閨蜜。
小時候,祁京言的媽媽很喜歡我。
對我極好,卻對祁京言冷淡。
因為祁媽媽是被迫嫁給祁父的。
祁京言就是引子。
奉子成婚。
所以祁媽媽不親近他。
一看他就會想到自己被人脅迫,被當成商業聯姻犧牲品的痛苦人生。
而我,從小就很喜歡祁京言。
愛粘著他玩,可他不太喜歡我。
我的腦子裡想著很多事。
那些陳舊久遠的記憶被挖了出來。
陷入回憶的我不知不覺中困意上頭。
躺在祁京言床上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年幼的祁京言拉著同樣幼小的我逃亡。
我們拚命地跑啊跑,可我跌倒了腳踝受傷痛得爬不起。
盯著前方哭得絕望又恐懼。
心如死灰時,祁京言已經跑遠的身影又返回來。
他蹲下身想背我。
就在此時,背後傳來槍響。
子彈破空朝我而來。
是祁京言替我挨了子彈。
看著祁京言肩膀上流出的鮮血,我腦中的弦徹底繃斷。
10
睡夢中的我哭喊祁京言的名字。
心臟抽痛。
直到被祁京言喚醒。
「溫織笑,你沒事吧?」
祁京言關切的眼神出現在我的視野。
讓我一時沒分清夢境和現實。
起身撲坐到他腿上,緊抱著他。